很少有人能来到西山最高处,也很少有人能立在仙剑冢的入口。
四十年前,曾有一位独臂剑魔,败尽西山剑客,走到了这里,未取剑而返。
三年前,曾有名叫做阿玖的剑客败尽西山年轻一辈的弟子,走到了这里,取了仙剑,扬长而去,却死于江湖争斗。
现在,黑衣剑客就站在这里。
他有很多身份,也有很多名字。
此件事了后,当是会有许多故事流传出去。
不过他都不甚在意。
“取剑吧。”
吴青锋被华白岑搀扶着走近,强提真气射出一道剑气。
仙剑冢那扇厚重的石门应声而开,露出内里幽深的黑暗。
门后石壁上,巨大的仙剑石雕与山壁浑然一体,透着岁月沉淀的威严。
“仙剑藏于冢内深处,你若想取,可催动自身剑意。若能得仙剑认可,它自会破壁而出,认你为主。”
吴青锋低声解释,语气里已无半分敌意。
“若是没有回应呢?”
夏仁侧头问道,目光落在石门后的暗影里。
“那便只能说缘分未到。”
吴青锋摇头,“仙剑有灵,即便是我等西山嫡系弟子,也强求不得。”
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:“说起来,我曾钟情于一柄仙剑,数次想要继承,却始终未能如愿。”
走到这一步,他已为宗门尽了全力,反倒放下了所有包袱,想说什么便直言不讳。
“阿玖的那柄?”
夏仁问道。
“嗯。”
吴青锋重重点头,这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心病与难言之隐,从未对旁人说起,“与其说是钟情,不如说是执念。”
“三年前,我与阿玖在这问剑台上争锋,我借用了无涯剑中封存的剑意,不论有心还是无意,我终究是做了。”
吴青锋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叹息,“阿玖最后那句‘我输得坦荡,你赢得坦诚?’,让我羞愧了整整三年。”
夏仁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所以,你把那柄剑当成了阿玖的影子?”
“阿玖死了,连他留下的仙剑也不肯认可我。”
吴青锋笑得有些苦涩,他抬起头看向夏仁,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坚定,“说起来,阿玖的死,我终究脱不开干系。你若是想替他报仇,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。”
他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华白岑,踉踉跄跄地朝着夏仁走去,每一步都带着决绝:“剑台问剑,生死自负,便是家祖在此,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。”
“你错了。”
夏仁抬手,示意让吴青锋止步。
“仙剑是仙剑,阿玖是阿玖。”
夏仁摇头,“问剑台上不论输赢,阿玖终究是要下山的。他的死,与台上胜负无关,与你是否借用剑意无关,更与你这份愧疚扯不上干系。”
“可是我……”
吴青锋欲言又止。
因为他看到黑衣剑客忽然抬头,往仙剑石雕的顶端望去,脸上的表情有些悲伤。
“我到的时候,阿玖还有一口气。”
夏仁的声音低了些,像是在说给吴青锋听,又像是在对空气倾诉。
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,宋珏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,静静站在一旁,脸上挂着淡淡的怅惘。
“阿玖说,西山上有两个他在乎的人。”
夏仁转过头,视线落在呆愣原地的吴青锋脸上,“一个叫吴青锋,是这西山上为数不多心眼大的人。”
吴青锋浑身一震。
“他还说,我若是上了西山见到你,让我告诉你。他下山跟那什么狗屁赌注半毛钱关系没有。”
夏仁学着阿玖当年那股混不吝的语气,嘴角却微微下撇,“他要是想留在山上,死乞白赖也要赖下去;不想待了,便是天王老子八抬大轿来请,他也不会回头。”
“至于那句气话……不过是输了之后的小孩子脾气罢了。”
夏仁看着吴青锋,目光澄澈,“不是所有剑客都在乎输赢,比起输赢,阿玖更在乎朋友。”
吴青锋忽然蹲下身,用剑撑着地面,肩膀微微颤抖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