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问剑台上正在交战的二人身上。
“东林剑池的华白岑,确有古之剑仙的风采。有他在东林,倒能一改剑池往日的浮躁之风。”
黑衣剑客说道,“至于吴青锋,也很不错。论剑道天赋,在我看来与韩去病不相伯仲,且胜在人情练达,又有担当,一看便是能继承一宗的好苗子。”
“只是这二人如今都被宗门重担压着,不到拼到最后一刻,是绝不会罢休的。但真拼到了最后,仙剑无眼,一个不慎,可能就决定了生死。”
说这话时,黑衣剑客正微不可察地留意着中年人脸上的表情。
“登上剑台,生死自负。这既是西山的规矩,也是东林的规矩。”
中年人并未因他的话动摇,“吴青锋是我的孙子,我自然不希望他出事;东林的华白岑也确实出色,日后成就定然不在我等之下。”
“但既然站上了那里,便是他们自己的选择。我不会干涉,东林那位想必也不会。”
中年人一句话堵死了话题,“所以,我并不需要旁人从中插手。”
……
黑衣剑客不再言语,只是垂首轻抚着腰间的铁剑,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剑鞘。
中年人则端坐在原地,神色平静。
他已修至剑道一品,距离那传说中的天人之境不过半步之遥。
山风中流转的每一缕剑气,都能为他捎来问剑台上的动静,只要他想知道。
可此刻,即便问剑台方向传来阵阵惊呼声,他也始终充耳不闻,仿佛那些喧嚣与己无关。
“阿玖,是你的弟子吧。”
黑衣剑客猛地抬头,目光复杂难辨,既有疑惑,有愤懑,还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释然。
这次轮到中年人沉默了。
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:“你是如何看出来的?”
这件事的隐秘程度,本该只有天知地知,再添上他自己一人知晓。
或许三年前那个狂傲的剑客登临西山时,遥遥与自己对视的那一眼,也已窥破那层师徒缘分,但那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。
“我上西山之前,曾路过山脚下一个无名村落,遇到个叫黑狗的少年。”
黑衣剑客的语气像是在讲述一段尘封的往事,“他告诉我,村里每隔三年,都会有西山的剑师下山,专门传授那些有西山血脉的孩子剑术。”
“阿玖并非西山血脉,却偏偏习得剑术。他资质虽好,却还没到能无师自通、自行悟剑的地步。我问过黑狗,那西山剑师会不会教外姓孩子,黑狗说,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。”
黑衣剑客的声音渐沉:“阿玖的剑,分明是有人传授的,而且必定是西山上的人。”
“包括他后来上西山,嘴里嚷嚷着要为天下剑客取仙剑,那番说辞,也定是有人教的。”
话音未落,黑衣剑客忽然起身,一掌重重拍在桌上。
杯中的茶水应声四溅,周遭的松针竟也被震得如飞针般射向四周。
“阿玖是你的弟子!他还了你的恩情,替你打破了西山的格局,可他死了。这其中,你难辞其咎!”
黑衣剑客霍然起身,居高临下地望着神色间染上几分落寞的中年人,“我今日并非问责于你,也没那个资格。但阿玖未竟的遗愿,我必须替他完成!”
中年人望着黑衣剑客,恍惚间,竟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扬言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青年。
他缓缓抬手一招,一柄长剑便凭空悬浮于掌心。
“无涯剑中蕴积的百年剑气,你能领悟多少,全看你的造化了。”
话音落时,仙剑之上腾起细密的流光,如星点般飞射而出,尽数钻入黑衣剑客的眉心。
隐约间,似有铁钉松动的声响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