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来了?”
“不是你让我来的?”
“我没说过。”
“但你做过。”
西山深处,一处被松涛环绕的幽静之所,一男一女相对而立。
男子身着青衫,须发梳得一丝不苟,站姿笔挺如松。
黑白相间的鬓发间,有一缕特意挑在额前,衬得那张中年面容虽染风霜,却依旧担得起英俊二字,眉宇间更添几分沉淀后的清隽。
女人则穿一袭素白长裙,白发如瀑般随意披散着,未曾束起。
眼角虽有细纹,却不算深刻,若说徐娘半老,偏又无半分媚态,反倒透着一种类似处子的清冷纯粹。
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只留下了痕迹,却未染半分俗世尘埃。
“乖乖,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……”
人人都说东林西山天差地别,可老叫花子洪祥左看右看,实在没瞧出这其中的分别来。
都是一样的怪脾性,说出的话明明字字都认得,凑成句子却偏生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“我说,要不老叫花子我挪挪窝,给你们这对老姘头腾出个清静空当?”
洪祥咂咂嘴,看着面前那对明明该是百八十岁高龄,却偏偏顶着中年模样的男女,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修炼时走火入了什么岔子。
练剑的,不还是走的武夫路子?
怎么偏他和岁东流都是一副霜雪染鬓的老头子模样,这两大剑宗的人物却能容颜不老?
虽说丐帮弟子向来不修边幅,从不在乎皮相美丑,可他此刻是真的好奇。
到底是西山东林的山水格外养人,还是那些传说中的仙剑,其实藏着驻颜的秘密?
……
“我说华蓉,你说话就说话,好端端把‘风华’剑亮出来做什么?”
洪祥连着往后退了三步,目光紧盯着悬在半空那柄杀气凛然的仙剑“风华”,嘴角都抽得有些发僵。
“你不是说,去剑池的时候,她把你当座上宾供着?”
西山掌教吴涯看着被仙剑吓退的洪祥,眼底掠过一丝鄙夷。
感情这老叫花子也不过是猪鼻子插大葱,装模作样罢了。
十大宗师的赫赫威名,在大周江湖无人不晓。
但要说其中谁的脾气最烈,又能让其余几位礼让三分,便只有眼前这位东林掌教了。
在这个陆地神仙百年难遇的年代,称其一声“女子剑仙”,其实也毫不为过。
“就他?”
华蓉冷笑一声,悬在头顶的仙剑风华剑气陡然又凛冽了几分,“要不是那老货赌咒发誓只借宿一晚,第二天就滚去西山,我连柴房的门都不会给他开。”
“住的是柴房……”
吴涯斜睨了眼面露尴尬的洪祥,难怪这老叫花子登西山时,胡须上还沾着没擦净的炭灰。
“华蓉,你们东林剑池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,还好意思说嘴?”
老叫花子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,立刻找到反击的由头,“难怪如今弟子辈比不过西山,连尊老都不懂,活该日渐落寞!”
“尊老?你也配?”
华蓉的讥讽像淬了冰,“一个嗜酒好色之徒,不过是活够了年纪,哪有半分值得晚辈敬重的德行?”
“嗜酒我认。”
洪祥挺了挺胸膛,想他堂堂丐帮帮主,成名一甲子的武道宗师,年轻时也是顶天立地的人物,怎到了这女人嘴里就如此不堪?
嗜酒算什么?
想当年他洪祥一坛烈酒、一条打狗棒,自创一式“醉打山河”,将传承六百年的“罗网十三洞”挨个剿灭。
那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至今没能恢复元气。
这份功劳可不是吹出来的。
再者,二十年前他曾偶遇一位欲寻短见的独臂剑客,正是用一坛陈年佳酿点化对方,才救下那条性命。
可见酒这东西多好。
既能除魔卫道,又能救人性命,嗜酒的才是真男儿!
可好色算什么回事?
洪祥拍着胸脯,语气里满是自豪:“我洪祥至今仍是纯阳之身,便是此刻出家当和尚,怎么也得是个罗汉果位!”
他话锋一转,斜眼瞥向吴涯,将方才的鄙夷原封不动还了回去:“不像某些人,孙子都生了好几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