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千级天梯上,弟子们心照不宣地按实力排定了位置。
能留在山顶的,无一不是西山年轻一辈中剑道造诣最顶尖的几人。
韩去病抱着剑,从清晨站到了晚间,身姿如松,纹丝不动。
他在剑冢年轻一辈中声望不低,先前因连日无人能成功登顶,已有弟子渐渐松懈,可瞥见韩去病这副模样,便又纷纷收了散漫心思,重新绷紧了神经。
“韩去病,以前也没见你对宗门的事这般上心。”
吴潜凑上前来,越发觉得看不懂这个同门。
这位出了名的剑痴,从前眼里只有剑,从不过问这些与修行无关的琐事。
他忽然想到什么,试探着问道:“你是不是听说,剑池那位能与青锋师兄比肩的华白岑继承了仙剑白鲸,想找他较量一番?”
见韩去病不语,吴潜便自认为猜中了心思,索性絮絮叨叨劝起来:“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。那华白岑与青锋师兄一样,都是剑道二品。我知道你最近破了境,难免有些目中无人,可境界上的差距哪是轻易能弥补的?”
他顿了顿,语气更重了些:“就算剑池的人真上了山,也轮不到你去给他们下马威。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,败北是小,丢了我们西山的脸面才是大事。”
韩去病依旧没接话,只是抱着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,目光越过层层石阶,望向山脚的方向,像是在等什么人。
“我记得你说过,阿玖当年就是黄昏的时候上山的,对吧?”
韩去病像是全然没听见吴潜的絮叨,抱着剑的手臂紧了紧,忽然抛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。
“韩去病,你不会真以为那阿玖还活着吧?”
吴潜歪着头打量他,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,“虽说剑石旁多了行刻字,可你怎么就笃定那是阿玖刻的?”
他嗤笑一声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:“况且都三年了,仙剑回归西山也整整三年了。他要是活着,难道连自己取走的剑都守不住?”
吴潜实在不懂,韩去病为何对一个死人这般执着。
忽然,他像是想到了什么,凑近了些压低声音:“你该不会是仰慕宋师姐吧?我跟你说,这心思可千万不能有。”
他记得清清楚楚,韩去病最开始就是追问宋珏手上那只孤镯的来历,随后才缠着问起阿玖的旧事,之后便像着了魔一般。
“且不说宋师姐定然看不上你,便是青锋师兄那里……”
话音未落,吴潜眼角的余光瞥见身侧缓缓走来一道高挑身影,月白剑袍在暮色里泛着清辉。
他脖子一缩,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,瞬间噤了声。
韩去病是不是真的在等阿玖吴潜不知道,但宋珏师姐能来此处,就没有第二种可能了。
两个大活人,居然在等一个死人。
吴潜想想,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下意识地往台阶下走去,他要远离这两人。
“你为什么要等阿玖?”
宋珏问韩去病,在她的印象中,这位韩师弟似乎与那人并没有交际。
“我并不是在等他,我只是在等我的……”
韩去病顿了顿,“算是朋友吧。”
……
混江湖,该选哪种颜色的衣裳?
这问题实在无聊的紧。
夏仁却记得,当初那人的自问自答:“无非黑白青三种。”
月黑风高夜,杀人放火天,黑色最是百搭,出不了错;
白衣胜雪,遗世独立,自带三分仙气,衬得人风骨卓然;
至于青色,青衫人,异乡客,自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。
那人最后选了黑色,理由简单粗暴:耐脏。
此刻,夏仁对着水桶里模糊的倒影扯了扯嘴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