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,日未落。
西山八千级登天梯上缀着人影。
他们无一例外都携着剑。
剑或是抱在胸前,或是悬于腰间,亦或是背负身后。
这般景象,是从三天前开始的。
那日无涯剑归宗,西山掌教吴涯正式公告两宗合开承剑大会,西山的剑徒们便自发守在了八千级石阶上。
这是剑池与西山两大剑宗的盛会,关乎仙剑传承,容不得半分轻慢,更不许好事者随意窥探观摩。
可即便如此,西山山脚下西山县仍聚集了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势力。
沉寂许久的两大剑宗突然有了动作,这是自泗水城岁东流晋升陆地神仙后,第二件足以让整个大周江湖为之瞩目的大事。
只不过这一次预热得足够久,再不会像上次那般,老宗师跻身天人境界时,绝大多数人只能靠着《太平小报》或是零碎的江湖传闻勉强窥探一二。
单说“西山掌教的无涯剑镇压剑池三日,最终逼得前任东林掌教的白鲸剑显露锋芒才罢休”这桩事,光是听标题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。
西山为何突然摆出强横姿态?
东林又为何犹豫三日才应承?
其中的利害纠葛,光是想想便觉大有文章。
毕竟前车之鉴犹在。谁也未曾料到,岁家那场看似寻常的比武招亲,最后会演变成撼动江湖格局的大事。
而剑池与西山这等千年大派,向来是“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”。
是以此次盛会,不少江湖人士都摩拳擦掌,想就近一睹究竟。
但剑宗终究是剑宗,绝非那些需要靠制造争端而博取名望的二三流宗门可比。
于他们而言,确保承剑大会顺利召开,才是眼下的根本。
这些天,西山弟子们便不约而同地现身于八千级石阶之上。
那些勉强抗住山脚剑石剑气的江湖客,远远望见石阶上每隔百米便有一位剑宗弟子驻足,佩剑隐隐泛着慑人寒光,便都识趣地知难而退了。
……
“你的这些徒子徒孙,排场倒真是不小。”
村道上,花子模样的老人瞥了眼远处西山方向,与身旁那位头发花白、面容却仅似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并肩而行。
中年人并未接话,只将双手负在身后,步履轻缓。
他其实常下山走动,只是从无人知晓他的身份罢了。
“昔年西山有位剑祖,见偌大的剑宗几乎尽是几家几姓的血脉,剑道修为良莠不齐倒在其次,更有甚者仗着宗亲关系,终日不思进取。”
他忽然开口,声音平缓如流泉,“那位剑祖不忍乱相,便力排众议,立下宗规:凡年满而立的剑徒,半数需发配下山。若能凭手中剑在江湖闯出名堂,自可自立门户;便是投身朝廷,也算是给庙堂递了份投名状。”
这是一桩很久远的往事,知道的人很少,能说出来的,就更少了。
“这确实是个好办法,既能让宗门弟子保持进取心,又能减少冗员的风险,给朝廷也有个交代。”
老叫花子点头附和,“剑池那边也是差不多同一时间确立的门规,想来是受了你们西山那位剑祖的启发。”
中年人微微颔首,算是默认。
“可即便如此,西山人才凋零的境况,也没能好转多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