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荒唐!此乃我名门正派的盛会,岂容尔等魔教子弟在此放肆捣乱!”
宇文泰见形势突变,心头暗道不妙,当即怒声呵斥,先声夺人。
他一眼看穿了宇文疾面对来人时的畏缩,更怕这煮熟的鸭子飞了,于是再次搬出大义的名头,将岁家架了起来。
他可不想岁家狗急跳墙,坏了这门天赐良缘。
此话一出,四下的议论声顿时又沸沸扬扬起来:
“虽说宇文家手段是卑劣了些,但终究是名门正派,岁家怕是不会真让这魔教子弟插手吧?”
“这魔教九公子面相看似文弱书生,手段却是好生霸气,这一剑飞来可是半点颜面也没留给宇文家!”
“这宇文泰好歹是宗师之尊,怎尽逞口舌之利,当真是半点宗师风度也无……”
夏仁魔教供奉的身份,自然引来了不少江湖人士的戒备与不善目光。
换作寻常时候,宇文泰这话定能激起诸多正道人士响应,此刻应和者却寥寥无几,更多人只是抱臂观望。
宇文泰处心积虑让岁家有苦难言,却管不了台下众人的心思。
一来,众人都想看看东道主岁家的态度,这场风波的核心终究是岁家的比武招亲。
二来,谁不想瞧瞧这久负盛名的魔教九公子,能有什么惊人之举?
更何况,不少人早注意到神捕司锦衣卫隐在暗处,朝廷态度不明,他们自然多了几分掂量,不敢轻易站队。
当然,最关键的还是藏在所有人心里的话:你宇文泰费劲心思想吞并岁家也就罢了,还想把我等当枪使,未免太小瞧天下英雄!
毕竟,谁也不是为了看你宇文家独占便宜,才特意千里迢迢赶来这泗水城的。
……
“竟然是他……原来是他……果然是他!”
燕三方才也被突然现身的青衫剑客惊了一下,待看清来人的面孔,心头接连涌起三个相似却又各有侧重的感慨。
既为自己方才心中那点模糊的猜测得到应验而暗自窃喜,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忧虑。
此人出现的地方,似乎总少不了捅破天的大事。
到那时,他们神捕司夹在中间该如何自处,可是不得不提前盘算的问题。
放眼望去,在场几大门派的领袖不乏宗师级人物,若是他们都像宇文泰这般,对太平教抱有敌意恨,届时群起发难,又该如何应对?
“岁家这次,总该是逢凶化吉了吧?”
燕三喃喃说着,眼角余光却瞥见身旁的暗探眉头紧锁,神色凝重。
“非也。”
暗探轻轻摇头,语气沉了几分,“宇文泰这句话,实则狠辣得很。”
他抬眼望向高台,缓缓解释:“单看那柄剑,谁不知道来者身份?可宇文泰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来,意义就全然不同了。”
“先前爆出岁家长孙实际殒命于宇文家与东林剑池陈家之手,岁家碍于‘生死由命’的江湖规矩忍了下来,虽说吃了天大的闷亏,却也保全了武学世家的气度。”
暗探不愧是出身大周最神秘的情报机构,一眼便看穿了各方的立场与暗藏的机锋。
“而后,宇文家那长孙又确实胜了吴家小侯爷,岁家这场比武招亲本就面向整个武林,自然不能出尔反尔。这仍是在忍,为的是保全宗师言而有信的名声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都做到了这一步,都忍让到了这份上,便半点差错也出不得。否则,先前所有的委曲求全,就都成了白费功夫,功亏一篑。”
“也就是说……岁家到头来还是得顺着宇文泰的意思,把夏……把九公子赶出去?”
燕三脸上难掩惊骇。他原本只当宇文泰是恼怒好事被搅,没曾想这一句先发制人,竟将能挽救岁家于水火的救星变成了烫手的山芋。
“倒也未必。”
暗探望着擂台上那道青衫身影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令牌,若有所思,“就看此人,会如何破局了。”
……
“老大这救场确实及时,只是还得先琢磨琢磨,怎么才能让岁家顺顺当当承下这份情,又不至于落人口实。”
陆签用大拇指依次在其余五根手指上叩点着,显然也算出了其中的尴尬症结。
岁家早已被宇文泰架到了高处,一言一行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,身不由己。
所以,即便在场所有人都清楚,岁家心里巴不得夏仁能一剑将那宇文疾挑翻在地,表面上也不得不冷眼相待。
“直接问岁老宗师同不同意?”
韩去病问道,他确实不太懂这江湖与世家间盘根错节的人情世故。
“不行。”
陆签摇头,解释道,“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让岁家与太平教扯上关系,最好连一点接触的机会都不给,省得那老奸巨猾的宇文泰再拿大义说事儿,借机要挟。”
这也是夏仁从始至终没主动与岁家交涉的缘由。
“哼,直接挑明目的便是,哪用得着这般弯弯绕绕的算计。”
岳归砚冷眼瞥了一眼陷入纠结的陆签和韩去病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,“说到底,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。”
陆签闻言一愣,刚想开口为夏仁辩解几句,就见擂台上那袭青衫终于开口回应。
“素闻岁家海棠国色天香,鄙人不才,也想在这比武招亲上争上一争。”
夏仁环顾四周,神色间带着几分倨傲,“想来诸位都是江湖豪杰,总不至于因为在下的些许虚名,就将人拒之门外吧?”
“况且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转头望向高台上的岁东流,目光坦荡,“岁家这场比武招亲本就面向整个武林,岁老爷子贵为宗师,想来不至于言而无信吧?”
此话一出,四下顿时一片哗然。
“不愧是魔教中人,竟敢这般跟老宗师说话!”
“我怎么觉得,这魔教九公子的话虽然不中听,路数却跟那宇文泰如出一辙?”
“这话出口,便是岁家不同意也不行了!”
夏仁这一手,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
“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!”
站在燕三身旁的暗探拍案叫绝,
似乎还嫌场面不够热闹,夏仁将怀中的岁棠又往怀里紧了紧,嘴角勾起一抹坏笑:“若是老爷子不肯应允,那就算了。不过日后,岁家海棠若是因为与在下有过这般亲密之举而嫁不出去,可就怪不得在下了。”
“无耻!”
“我就说这风流小子没安好心!”
“宇文疾,你不是要娶岁家姑娘吗?就眼睁睁看着这魔教妖人轻薄她?你们宇文家都是这般没种的?”
夏仁这几句话,无疑是精准地拉满了仇恨。
众所周知,江湖人最不齿的就是这种道貌岸然的小白脸,更何况他还是魔教出身。
“呵。”
岳归砚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,不悦地撇过脸去,眼不见为净。
“也是奇了,我跟老大认识这么多年,还真没见过他这般轻佻……”
陆签话说到一半,忽然顿住,像是想到了什么,难以置信地打量起岳归砚。
这位据说与夏仁有过几番争斗的大周第一女锦衣卫,怎么会突然对老大的行事这般在意?
“容小生算上一算。”
陆签说着便要掐指推演,却被黑着脸的岳归砚猛地用刀抵住了小指。
“我倒想知道,你这六指神算若是少了第六根手指,还能不能算得准?”
岳归砚的声音冷得像冰,威胁之意溢于言表。
陆签吓得连忙后退几步,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“不算了,不算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