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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七章 男儿膝下

陈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,突兀且毫无征兆。

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,寻常时候,只跪天地君亲。

更何况修行人本就心高气傲,即便面对君王,也只如朝臣般挺立奏事,何曾轻易屈身?

韩去病哪里受得住这等大礼?眼前这对夫妇,皆是两大剑宗的前辈高人,纵有争端,可战可杀,唯独容不得半分折辱。

他慌忙退步躲开,不敢承受这一跪。

岳归砚本望着夏仁,似有话要说,可撞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,也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。

只淡淡留下一句“江湖恩怨,不由朝廷管辖”,便也随之移步,暂避到一旁。

竹林深处,霎时间便只剩下四人。

……

韩月望着眼前的汉子,只觉无比陌生,陌生到让她恍惚——自己当真与他朝夕相伴了整整二十年吗?

“不准跪!”

她的嗓音陡然尖锐拔高,显然已是失了常态。

可陈风却仿佛充耳不闻,依旧直挺挺地跪着。韩月见状,心头火气更盛。

“我让你别跪!你听到没有!”

她紧攥着手中的照月剑,剑身因她难以遏制的激动而不住震颤,发出阵阵嗡鸣,似在应和着她的怒与痛。

“就算敌不过他们,就算断了胳膊折了腿,我也能带你走!这天下之大,何处去不得?偏要这般作践自己,给人下跪?”

韩月怒视着好似没了骨气的陈风,心头火起,积压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。

“当年那个独闯剑冢的陈风去哪了?当年那个被两大剑宗围剿,打得浑身没一块好肉,却还死倔着背着我下山的人,又去哪了?”

韩月一边骂着,声音却渐渐哽咽。

她素来沉稳,极少失态,更不会这般疾言厉色地骂人,泪水更是吝啬得紧。

可眼下,瞧见那个曾经顶天立地的汉子竟朝人屈膝,她实在绷不住了。

“你起来,你给我起来!”

她呜咽着,伸手死死扯住陈风的衣领,拼尽全力想将他拽起来。

以她二品小宗师的膂力,莫说陈风这不过百斤的身躯,便是千斤巨石,也能单手掀翻。

可此刻,她使出了浑身力气,陈风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,纹丝不动。

韩月说的很对,陈风根本不必跪。

他不过伤了胳膊,战力稍减,而自己则毫发无损。

他们二人,固然杀不了太平教那位九公子,却绝非任人宰割的鱼肉。

大可以暂时退走,路上再寻时机,等那二品女锦衣卫离开,等那独臂老者露出破绽。

便是真觉得刺杀无望,放弃任务便是。

罗网势力再大,想要清剿他们两个大宗师,也得好好掂量掂量。

泗水城里咸水巷那般柴米油盐的安稳日子,固然是过不得了,可亡命天涯又如何?

当年被两大剑宗围剿时,他们不就是这样一步步熬过来的吗?

“只要我还站着,那些剑就不会伤你分毫……”

这句当年陈风一遍遍在她耳边念叨的话,此刻像烙铁一般堵在喉咙里,烫得她心口阵阵发疼。

他怎么就忘了?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?

……

陈风忽然抬起头,目光越过她的肩头,落在她小腹上。

那眼神温柔得能化开春水,仿佛那里藏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。

离显怀还早,更不知是男是女,可自从郎中道破喜讯那日起,这个铁打的汉子,便高兴得整宿整宿睡不着。

那几日,他眼里的光亮得惊人,几乎忘了还有凶险异常的刺杀任务在身。

每日面馆打烊后,他总爱蹲在巷口那棵大槐树下,看孩童们追逐嬉闹。

一想到那些稚嫩的面孔中,有朝一日或许会有个眉眼像他的孩子,迎着暮光朝他跑来,喊他一声“爹”,他便忍不住咧开嘴笑,浑身都透着暖意。

韩月说陈风的剑钝了,具体什么时候钝的?

是二十年前将剑抵押给罗网换栖身之所时钝的?还是这些年揉面时用了太多柔和力道,磨平了剑的锋芒?

其实都不是。

能让一名练了二十年剑的人失去锐度,从不需要漫长的潜移默化,有时只是心念转变的一瞬。

陈风想要一个孩子,想要过面馆老陈的日子,踏踏实实,安安稳稳,就这么过一辈子。

他的手上没了剑,心里也没了剑,自然就钝了。

他不想带着妻儿亡命天涯,只想过安生日子。

这对于咸水巷金丝面馆的老陈来说,本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。

可对于二十年前东林剑池年轻一辈的剑道魁首陈风来说,却比登天还难。

如此一来,这一跪也就不难理解了。

他有求于人。

……

“看明白了?”

夏仁没有学韩去病那般仓皇避开,只静静立在原地,目光沉沉地锁着眼前这幕,仿佛在审视一件耐人寻味的器物。

“看明白了。”

老杨颔首,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,“他这是在求夏哥儿您高抬贵手。”

“杀我不成,反倒跪下来求我?”

夏仁摩挲着下巴,眉梢微挑,语气里满是玩味的困惑,“咱们太平教啥时候成了这般好说话的性子?江湖上谁不知我教行事向来杀伐果断,可没什么以德报怨的名声。”

他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陈风,眼底掠过一丝探究。

这人战败后不趁机遁走,反倒用这种自弃尊严的方式,赌一个未知的结局,当真是异想天开。

“你凭什么觉得,我会答应庇佑你的妻儿?”

夏仁的视线落在陈风紧绷的侧脸,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虚伪造作,可那汉子脸上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。

陈风闻言,紧绷的嘴角忽然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,像是终于等到了渴盼已久的回应:“二十年前,我尚在东林剑池时,曾有幸见过剑魔老前辈一面。”

“哦?还有这回事?”

老杨闻言,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锐光,他上下打量着陈风,记忆深处的碎片渐渐拼凑起来。

“倒是有些印象了。当年我闯剑池时,确有个拎着巨剑的后生拦路,还朝我讨教过一剑。”

那时的老杨还不叫老杨,而是名为杨歧的悟剑成魔之人,一身杀气凛冽如寒冬。

见有人拦路,他抬手便是一剑,那后生自然挡不住巅峰剑魔的雷霆一击。

彼时那年轻人一手紧握剑柄,一手死死按着剑身,却还是被磅礴剑气掀飞数百丈,撞得筋骨断裂,狼狈不堪。

“剑魔前辈当年身上的杀气与煞气,堪称我生平仅见。”

陈风抬手抚过胳膊上狰狞的伤疤,声音里带着几分追忆,“可如今,前辈身上却是半点锋芒也无了。”

“就凭这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