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景轩活了这么大,还是头回见到这般古怪的人。
与其说古怪,他心里其实更想骂一句“有病”。
没病谁会一连三天抱着剑守在门前,跟个扎了根的木头桩子似的?
白天还好,府里下人见了,多半当是新来的侍卫。
可到了夜里,月光泼在那人身上,白衫泛着冷光,若是起夜时不小心撞见,那光景跟活见鬼也差不了多少。
“姐夫,老杨,你们说那人咋能不吃不喝,就搁那儿杵着?不累吗?”
窗外光景正好,李景轩正扎着马步,疼得龇牙咧嘴,却还是伸长脖子往楼下瞅。
这般偷瞄的举动,倒能稍稍驱散些练功的酸痛与无聊。
“赵素那娘们,净给我找事。”
夏仁揉着眉心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。
方才二先生刚传了密信,字里行间的意思,让他觉得自己怕是又被卷进了什么麻烦事里。
不过他如今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,况且若想达成目的,这件事说不定还能成为助力,倒也不算全然的坏事。
“西山剑冢的传人,怎么总是这副死样子?”
老杨撇了撇嘴,显然看不大惯。
比起这种一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剑客,他其实更待见李景轩这样的后生。
最起码活泼好动,还能陪他老人家说说话解闷。
“韩去病?他就是西山剑冢那所谓‘百年必出一位剑仙’的剑仙种子?”
李景轩这些天闲来无事,把《宗师榜》《潜龙榜》《胭脂榜》翻了个遍,越看越觉得心惊。
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自己这把年纪才开始研习武道,简直是“白首方悔读书迟”。
多少十五六岁的少年,早就成了《潜龙榜》上有名有姓的高手,而他练了大半个月,连九品锻体的门槛都还没摸着边。
可话已经放出去了,姐夫也手把手地教了,这时候要是打退堂鼓,那可真就没脸见人了。
他咬了咬牙,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,马步扎得愈发沉稳。
“行了,乾坤一气都泄几次了,跟我下去走走吧。”
夏仁瞥了眼一直等着他动作的李景轩,又看向醉醺醺的老杨,“老杨,你也该醒醒酒了。”
说罢,夏仁率先走了出去。
李景轩紧随其后,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;老杨则唉声叹气,夏哥儿这回指定没憋好屁。
……
“你找我?”
夏仁望着站在日头下的韩去病,对方身姿肃穆如雕塑,白衫被阳光晒得发亮。
说起来,这还是他头回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剑仙种子。
“嗯。”
韩去病只答了一个字,目光始终落在夏仁腰间——那里空空如也,并未佩剑。
“比剑?”
夏仁又问。
“比剑。”
这次韩去病多吐了一个字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“理由。”
夏仁也学他这般言简意赅。
“你的剑。”
韩去病从夏仁空空如也的腰间移开,抬头直视,“听说很强。”
“那你的剑呢?”
夏仁挑眉,他跟老杨一样,不大喜欢这种冷冰冰的调调,却也看得出,这人在人心险恶的江湖里,竟还保着几分罕见的纯真。
正是这份纯真,让夏仁觉得可以浪费些许口舌。
“同届无敌。”
韩去病的高傲藏在平静的语气里。
尽管听闻这位魔教九公子早已脱离《潜龙榜》,踏入上三品境界,但若单论剑,他从不惧任何人。
“可我觉得你的剑很烂。”
夏仁毫不客气,“剑术没见识过,剑理却差劲得很。”
韩去病眉头第一次皱起。
他还是头回听到有人这般评价自己的剑理。
无论是西山剑冢的长辈,还是敌对的东林剑池的高人,几乎所有剑道大家都赞他“剑心澄澈”,从未有过半句微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