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归砚拔刀了,可惜只拔出了一半。
这让人很费解。
是畏惧那青衫天下第一的名头?
还是近来状态实在不佳,武道真气行岔了路子?
岳归砚自己也不清楚,她觉得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也积攒了足够的战意。
玄武湖那一次她确实畏惧了,但也有遂了对方意愿的想法。
但经历了半月的修养,她自认为是调整好了心态。
无论是面对高悬于神捕司天榜首位的天下第一魔头夏九渊,还是面对屡次戏弄她的前苏家赘婿夏仁,她都有足够的理由拔刀。
但身体是心境最好的反馈,她的心不够坚定,所以只拔出了一半。
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。
……
“指挥使拔刀拔一半是作何解?”
燕三很疑惑,“这又不是在威慑恐吓。”
拔刀只拔一半的场景,燕三经历过,无非是在恐吓那些不知进退的地痞无赖,又或是长官一声令下,一干小旗官配合地壮大声势。
可眼前这情形分明两样都不沾,也难怪众人费解。
“是少了什么?”
一旁的秘侦司暗探不知武道修为如何,但他确实比快刀燕三更有见地。
“嘿嘿,夏哥儿这局怕是要输咯。”
老杨坐在马车前头,有些得意。
他其实也没有太多根据,只是凭感觉去猜的。
在他看来,岳归砚或许对天下任何男子都能果断出刀,但若那人是夏九渊,可能就有些不同了。
“奇怪。”
夏仁也觉得奇怪,所以他上前了两步,去感受岳归砚周身的气息。
一气流转三千里,毫无滞涩,分明是武者状态的巅峰,如何不能拔刀?
于是,夏仁抬眸,去看岳归砚的脸,才察觉到了问题的根源。
面前这位眉眼如刀的大周第一锦衣卫,此时此刻脸上竟掠过一丝极细微的纠结。
正是这一瞬的杂念与迟疑,挡住了刀势。
心乱了,刀自然就出鞘不畅。
……
夏仁抬眸扫过岳归砚身后的锦衣卫。
这些平日里神色肃穆、向来瞧不起江湖武夫的朝廷鹰犬,此刻竟不约而同地微微垂眸。
几乎所有不慎与他目光相接的,都会下意识地躲闪开来。
但也有人目光坚定,或是尽管避开,仍在悄悄窥视的。
他们在窥探自己的状态,好印证江湖传言是否属实。
夏九渊于玄武湖再入陆地神仙,这个消息确凿与否,总得验证一下。
夏仁完全可以转身离开,回到马车里继续打盹,跟老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。
毕竟是岳归砚自己错失了超凡入圣的机缘,他不欠对方分毫,何苦三番五次地给人机会?
可江湖人向来重名,夏仁也算半个江湖人。
既然决意重入江湖,便需向外界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。
所以他得做点什么。
想到这里,夏仁又上前了几步。
“罢了,就算被讨厌,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。”
夏仁秉着各取所需的念头,当然还有不想输掉这场赌局的念头在。
于是,在众目睽睽之下,销声匿迹半年的宗师榜魁首,别君山一战后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走到了神捕司指挥使的身旁。
岳归砚的身形在女子中已是极为高挑,却仍比夏仁矮了一个头。
见此情景,燕三不禁紧张起来,手心沁出薄汗。
他实在猜不透,这位年轻的武道宗师、传说中的陆地神仙,究竟要做什么。
若是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,那他是趁机溜走,还是上前助阵?
……
“其实那天晚上,我还有别的办法脱身,虽然不是有意的……”
夏仁略微俯下身子,对着岳归砚的耳郭缓缓说道,“但那手感真的很润……”
他话音如游丝般缠绕,唯有近旁的岳归砚能听清字句。
周遭众人虽听不到任何具体内容,但隐隐的,所有人都似乎猜到了什么——那绝对不是一句好话。
时逢五月下旬,暑气正盛,可在场众人却忽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。
原因无他,此时此刻,大周第一女锦衣卫,岳归砚脸上的表情被愤怒遮盖。
如刀的鸦眉下,墨色的眸子浮现出一抹决然的杀意。
“夏哥儿这是……”
老杨本还为赌局得胜而晃着酒葫芦悠然呷酒,可察觉到空气中陡然翻涌的不祥气息时,他猛地顿住动作,眯起的眼缝里掠过一丝警觉。
“坏了。”
暗叫一声不好,老杨慌忙拽着缰绳将老马往旁侧驱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