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云终于回答了孙博的第一个问题。
那日离开白鹿书院,他辗转反侧良久。
起初,他以为是杨明院长早已补全理念,不过借国子监拜访之机,以儒圣显灵为契机挫一挫国子监的锋芒。
但细想之下,此举显然有违读书人“朝闻道,夕可死”的赤诚本心。
若杨明院长真悟得那八字真谛,白鹿书院理应新晋一位贤者,又怎会仅停留在天人感应之境?
“圣贤的立场我等无需猜度。”
谢云不想陷入对莫须有圣贤莅临的惶恐中,这样只会坏了他必胜的心境。
况且,就算真有贤者现身,白鹿书院与国子监持续了五百年的文脉之争,也不是一位贤者能干涉的。
“另外,陛下如何作为,是否启用书院,皆在江山社稷,百姓福祉。”
谢云看向孙博,冷言道,“闫博以后还是莫要轻言圣上为好。”
“师兄教训的是,闫博谨记。”
孙博汗颜,自己的心境终究比不上眼前这位名副其实的国子监第一人。
不然,祭酒大人也不会将那件圣物交到他手中。
这般想着,孙博目光不经意扫过谢云袖袍下露出的一角白色笏板。
那可是亚圣一脉的传承之物,历来唯有国子监祭酒才有资格启用,如今却握在这位不过及冠之年的年轻人手中。
“至圣先师的儒笔传说在五百年前便已失去灵性,连现任的杨明院长都无法唤醒,二先生怕是也无计可施。”
想到这里,孙博的心情也是安定了许多。
国子监手持圣物,白鹿书院却无所依仗,优势在我!
……
谁也不会想到,传说中的圣贤,助白鹿书院一臂之力,替杨明院长补全理念的世外高人,此刻正坐在一处毫不起眼的面摊前。
“你是说,国子监派来的新科状元郎,是你亲弟弟?”
夏仁看着面前主动找上门来的第二梦,疑惑道,“你弟弟咋不跟你一个姓,你爹娘和离了?”
“这是重点吗?”
第二梦有些上火,她本是个心平气和的人,但一跟眼前之人说话,她的黛眉就始终舒展不开。
“姐姐揍弟弟,天经地义。”
夏仁吸溜了一口阳春面。
有一说一,偶尔吃些清淡的食物,也别有一番滋味。
“你那天在至圣先师祠堂?”
第二梦知道夏仁在转移话题,索性不兜圈子,直接了当。
“嗯,去逛了逛。”
夏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。
“字是你提的?”
第二梦再问,萦绕着青气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夏仁脸上任何一个细节。
“知行合一。”
夏仁依旧坦然,“整日格竹子,世上风物万千,格完竹,难道还要格梅兰菊?”
“格来格去,还不如问问自己的本心在何处。”
夏仁拍了几文铜钱在桌上,擦了擦嘴,“我知道你很好奇我是怎么想出来的,但我是个实诚人,书上看来的。”
“真的。”
夏仁跟第二梦对视,眼睛不躲不避。
良久,第二梦先挪开视线。
她方才以浩然之气凝于双目,施“直问本心”之法试探,竟见夏仁灵台清明,所言非虚。
“至于哪本书,我反正是找不出来了。”
青衫书生伸了个懒腰,拎起食盒挥袖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