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定是我的《残红落》入选了,贱婢,一定是你搞错了!”
只见他失态地往前走去,呵斥着婢女,“我这诗文可是出自国子监……”
“世子大人,慎言!”
一旁的随从赶忙扯了扯王腾的衣袖,生怕其盛怒之下暴露了真相。
士林学子最是厌恶抄诗这种张冠李戴的恶行,何况王腾这种世家子弟本就名声不好。
真要是说漏了嘴,传扬出去,整个安南王府都要被读书人的口水给淹没了。
“可是……”
王腾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,说又说不得,争又争不过。
“拿来,我倒要看看,他一个苏家赘婿,能作出什么佳作来!”
王腾一脸蛮横地夺过少女手中的宣纸,展开来看。
短短几息之间,他的脸色先是因愤懑而涨得通红,旋即转为惊异之色。
紧接着,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,仔仔细细反复查看。
到了最后,更是牙关紧咬,整张脸憋成了难看的猪肝色。
众人见到这一幕,再是看不起那苏家赘婿,也是明了那人确实是靠真才实学赢得了花魁的青睐。
只不过,在场中并没有一人站出来提醒方才由众人见证的赌斗。
真要提醒安南王世子接受胯下之辱?
无人出声。
画舫三楼,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可怕。
……
“你,你很好!”
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夏仁,王腾最后只在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。
随后,他便头也不回,撞开聚集而来的众人,跌跌撞撞地走下了楼梯。
丸子头婢女捡起王腾扔在地上的诗文,眼神疑惑。
仅是片刻未见,那世子大人怎么就像得了癔症似的。
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,她只管将手中的两张宣纸展开,挨着贴到了展栏上。
“我家小姐认定夏公子的《蝶恋花》最具情思,含蓄深婉,她观之甚是欢喜。”
“诸位才子学士若有异议,可上前观摩讨论。”
此话一出,众人才像是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,随即一窝蜂地围了上来。
能轻描淡写胜过王腾有备而来的诗文,又被眼高于顶的花魁这般称赞,这诗文的诱惑力可想而知。
就连唯王腾马首是瞻的赵书铭和孙尚安也不由得侧目。
他俩刚才可是看过王腾的《残红落》,确实是一篇极好的诗文,对仗工整,意境不俗。
就是这样一篇诗文,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。
南灼花魁甚至提都没提上一嘴。
可见得那苏家赘婿所作的《蝶恋花》是何等惊艳。
“天涯何处无芳草,天涯何处无芳草。”
一位常替人代笔,在秦楼楚馆间小有名气的秀才诗人反复念叨两次,似在咀嚼其中意味。
“仅此一句,便道尽情思与执念。”
衣冠楚楚的浪荡子凑到近前,观之后长舒了一口气,由衷地赞叹了一句。
“放下执念,便是海阔天空。”
有些上了年纪的情场老手做出解读,感慨之余眼眸中竟闪烁着自省之色。
“佳作,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佳作!”
忽地,有人情绪亢奋,拿出纸笔就要誊抄。
“此言差矣,是不是佳作,绝非偶的一妙句便可盖棺定论,且容我寻同窗来品鉴。”
又有年轻学子面红耳赤,唱起反调,推开宛如门神般守在楼梯口的世子亲卫,沿阶而下,呼朋唤友。
“家师在府上等候,容我目记下来,传阅师长!”
没有人在乎所谓的安南王世子,也没人关注那场抵上尊严的赌注,甚至作诗人夏仁也被忽略掉了。
文人骚客的眼中只剩下对诗文的鉴赏与琢磨。
“姐夫,这,这……”
李景轩震惊地嘴巴都快合不上了,只能手抖着,结结巴巴地说着。
片刻的功夫,不可一世的安南王世子负气而走,自恃身份的学子争相查阅。
而这一切的缔造者,正是眼前一脸平静的自家姐夫。
“看样子南灼花魁是不打算抛头露面了。”
夏仁拍了拍李景轩的肩膀,“你在这里不要走动,我去去就来。”
说着,也不管注定争论不出个子丑寅卯的现场,径直向那花魁半掩的闺房走去。
他倒要看看,这位花魁,究竟只是位普普通通的风尘女子,还是真的另有来路。
“公子,有请。”
闺门半开,惊鸿一瞥,烛影摇红,香风拂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