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为北宋官家的赵祯面对寂静的观礼台和堆场,竟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,只得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先生,用眼神询问下一步该做什么。
孙泽轻轻摇了摇头。
这次带上现代化的武器过来,就是给赵祯撑场子的。
所以此刻当然该赵祯出面训话出风头才是。
赵祯回过神来,站在话筒面前沉吟片刻后憋出一句解散。
这一幕让老雷等人莞尔一笑,吕夷简等人也是面露笑意,甚至连赵祯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。
看着有序离去的官吏、宗室、勋贵、学子和商贾百姓等,赵祯突然有一种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。
尤其是看到北虏使者团默不作声第一个离开,他差点就想派内侍传召对方前来,询问北虏使团对先生的消音器演习有何看法。
但想了想似乎过犹不及,终是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暂时还是不要太过刺激北虏人了,虽说火器禁军刚刚的表现的确很好,但毕竟数量有限,且暂时都调去各地执行物资分发去了。
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请先生把加特林和机炮留下才是。
因而赵祯完全没留意到一旁的欧阳修看着远处一人皱了皱眉,接着便从观礼台上朝远处走去。
“先生,天寒地冻,不如请诸位顾问去大内歇一歇?”
孙泽抬手看了看时间,众人过来已经两个多小时,距离三个小时的停留时限很近了,于是笑着道:“时间差不多了,今天就到这吧。”
晏殊见状急忙拱手问道:“孙大王,这加特林和机炮可否留在大宋?”
其余重臣闻言也纷纷出声附和。
他们刚才已经切身体验到了加特林菩萨和机炮佛的无边法力,自然希望能够将这两件神器留下来。
尤以新政统筹处大臣范仲淹最为热切。
他此前担任陕西路经略副使时,最头疼的就是西贼骑兵的灵活性。
而北虏大军比西贼更为厉害,不仅有重装骑兵,同时数量也是西贼的好几倍。
可大宋目前仅有七千熟练的火器禁军,而且为了拱卫京畿安全,真遇到战事时能抽调的不过二三千数。
范仲淹虽有自信凭借这二三千人打垮数倍乃至十数倍的敌军,但若是现在北虏和西贼分路并进、多面夹击,火器禁军便会因调度而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。
故而希望能够从孙大王手中获得加特林和机炮这两件武器。
刚才的演习,他看的格外认真。
当加特林和机炮嘶吼起来后,他便意识到这绝对是对付密集骑兵冲锋的大杀器。
加特林往阵前一摆,再多的重装骑兵也只是送菜。
要是再摆上一门能发射爆炸弹药的机炮压阵,那便是单方面的屠杀!
除了加特林和机炮,范仲淹还盯上了孙大王带来的那三辆车。
以往大宋和北虏、西贼交战,最为头疼的便是对方拥有大量的高机动性骑兵。
面对来去如风的重装骑兵,大宋行军缓慢,常常疲于奔命,被对方牵着鼻子走。
偏偏大宋因为没有优质养马区,导致战马极其缺乏,只得靠茶马互市获取一部分的马匹。
尽管火器禁军实力强,可依旧受限于此。
若是北虏和西贼一味逃跑,只靠两条腿还真难以追上。
而刚才水教官等部曲驾驭车辆绕场通行时,展现出了比精锐骑兵更快更稳的速度。
假如能从孙大王处获取一些车辆,那火器禁军的实力与车辆的高机动性便能完美结合,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。
范仲淹也不奢求能给火器禁军全装配上,能有几辆或者十几辆便能武装出三五个营的火器禁军。
而要是每辆车上都能配一挺加特林或者机炮,那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。
想到这,范仲淹不禁浑身热血往头上汇集。
他只觉心砰砰跳的厉害,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血液汩汩的流淌声,整个人比当初点中进士时还要亢奋。
但是,该如何说动孙大王答应呢?
或者说大宋能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打动孙大王?
黄金?
大宋可是还欠着孙大王的毛瑟火器、各项物资等好大一笔黄金呢。
作为新政大臣,他对大宋的黄金数量心知肚明。
就算把朝廷的太府寺和官家的内藏库的黄金全算上,也只是刚刚够填补欠账。
而现在因为天寒,大宋需要大量的物资,欠账数字还在不断增加。
这种情况下,如何能再厚着脸皮开口索要?
矿产?
且不提眼下正值寒冬,不可能进行矿产开采、运输。
便是先前天暖时,也因为钨矿开采难度极大而被迫暂时中止了。
至于其他回报,范仲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合适的资源。
总不能召柳三变回汴京,写几首词曲献给孙大王吧?
这不是回报,而是侮辱孙大王的帮助!
不仅范仲淹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开口,其余重臣也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这时,欧阳修一脸古怪的回到了观礼台上。
他迟疑了一下,才缓缓开口说起刚才的事情。
北虏的使团正使、南院宣徽使萧英刚刚派心腹与他面谈,希望能重新议一议之前商谈的增加岁币事宜。
欧阳修敏锐的察觉出了对方的意图,所谓重议增币不过是幌子,真正的目的是想试探。
他假装不知,表示增加岁币的额度已经大部谈妥,只等官家与北虏大王交换国书便可立即执行。
而萧英的心腹则暗示如果能继续先前应下的物资专卖权,对方会想办法说动北虏内部贵族用黄金来兑换宝钞额度。
欧阳修一听便瞬间意动,不过这种大事他如何做得了主?
只得推说需上奏官家定夺。
对方自也明白这一点,言及若是有意,今晚萧英会在桑家瓦子设宴款待他。
等欧阳修汇报完,赵祯君臣众人一脸惊讶。
北虏使者团怎突然这么好说话了?
但一想到刚才的消音器演习,却又觉得北虏正使萧英是个知进退的。
晏殊不禁调侃道:“欧阳司谏,看来今晚不用花钱也能听李师师唱曲了。”
“不,不,”欧阳修难得的脸一红,“我许久未曾光顾瓦子了。”
众人皆是一乐,欧阳修此前可是汴京各大瓦子的常客,写下大量听歌、赏舞、饮酒的词作。
一旁的范仲淹压根没心思关注什么桑家瓦子李师师,听完欧阳修的话语猛的一拍大腿,妥了!
正愁没黄金,北虏这不就上赶着送来了吗?
他当然明白萧英的用意,无非是想两头下注,为自己谋取利益和出路。
但这又何妨?
眼下要紧的是拿黄金从孙大王处换取加特林、机炮和车辆为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