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点破心思的赵祯面露讪讪之意，刚想开口。
一旁同样面带羞赧的范仲淹抢先将勋贵、宗室、大臣和北虏使团觊觎物资一事和盘托出，同时也表明希望孙大王能额外多提供一些物资。
这事不能由官家开口，万一孙大王不答应甚至斥责怎么办？
而由他开口，即便孙大王不同意，无非也就是给孙大王等人留下个办事不利形象罢了，不影响官家与孙大王的关系。
孙泽听后没有直接表态，恰好这时老雷几人的车也停在了农家乐外的道路上，于是领着赵祯君臣二人走回小院。
待众人落座后，又示意范仲淹将刚才的事重新说了一遍。
老雷三人闻言面面相觑，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局面。
老肖沉吟片刻，好奇道：“范处长，你之前说的物资发放效果良好，真发下去了吗？”
他本不想这么问，可听到这么多勋贵大臣宗室想插手物资发放，总感觉这件事不像范仲淹说的那么顺利。
范仲淹面色一僵，赧然道：“确实发放良好。”
得益于孙大王和官家商量的除虫计划，官家难得的在群臣面前表现出了坚决的做派。
并定下发放规矩，派遣火器禁军执行具体发放工作，丝毫没给其他人插手的机会。
而也正是因为官家当众喊出那句‘皆可杀’，虽然被群臣反对，但出于妥协的缘故，知晓内情的群臣们并没有反对物资发放方案。
故而从整体来看，发放情况确实比以往好太多。
尽管可能依旧还有贪腐行为，可从数量上来说总归是小数。
范仲淹甚至觉得当初孙大王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有人插手的局面，才会当着他和官家面提及什么除虫计划。
不过他没有过多纠结这一点，反正最终目的达到就行了。
现在物资发放不就运转良好吗？
若非是北虏使者团给了很大的压力，仅凭勋贵宗室们根本掀不起半点浪花。
老雷疑惑道：“现在天寒地冻，北虏真有能力发动战争吗？”
他不太了解古代是如何行军打仗。
但有一点不可避免，古代肯定没有现代的各种物资装备，想在严寒条件下作战应该有很大难度才对。
别说古代了，隔壁大毛二毛打的火热，可一到冬季不也得乖乖削减作战规模。
所以老雷猜测北虏更多是借着开战的借口而索要物资。
以他对北宋历史的粗浅理解，这种勒索多半会互相谈判后达成妥协，否则历史上也不会出现这么多次和谈增币。
范仲淹拱了拱手，“雷部长，此时北方尤其是大河（黄河）大面积封冻，北虏确有南侵的能力。”
这时老宋接着问：“范处长，大宋在边境驻扎的大军战力如何？”
范仲淹苦笑一声，“之前狄汉臣遇袭，为了防备北虏再次故技重施，因而把真定、沧州的边军调往各军州，所以人数上倒是足够。”
老宋立刻明白范仲淹话里的意思，人数够但战力和战意肯定不足。
而且因为抽调其他处的边军，导致那些地方防守相对薄弱，真要是被北虏偷袭，说不得就是一场大败。
更别提北宋还有一群打算内外勾结谋利的人。
就如之前狄青遇袭那般，不就是宗室通过对讲机透露其行踪的吗？
面对如此棘手的局面，三人皆有些不知所措，纷纷抬头看向孙总。
孙泽没有直接说该怎么办，而是问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：“火器禁军长时间、大规模的集训、调动，北虏使者团就没派人来询问？”
范仲淹瞬间脸色一变，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官家，脑中飞速的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。
赵祯轻咳一声，缓缓说起这段时间的烦心事。
北虏使团又不是瞎子，自然派人过问了毛瑟火器。
如果说最开始编练火器禁军，外界还不知道具体情况。
可等到包拯动用火器兵征收商税、范仲淹领着火器禁军将京畿周边匪患清剿一空后，外界对于火器禁军已然知晓的七七八八。
当时北虏在汴京常驻的使者就曾派人问过，只是被欧阳修半是忽悠半是贿赂给化解了。
但等到后面逐步扩大火器禁军规模，尤其是紧急行军救援狄青时，火器禁军干净利落的将假冒山匪全都统统打死后，再也瞒不住深知内情的北虏使者团。
这时靠忽悠或者私下贿赂已经难以奏效。
毕竟使者团内又不止一个声音，虽然欧阳修用尽了浑身解数，也只能勉强拖延北虏使者团求见毛瑟火器的时间。
但随着这次火器禁军大规模出动执行物资发放，便再也拖不下去。
赵祯猜测北虏使者团们多半已然知晓毛瑟火器禁军的大致规模。
尽管北虏没有直接提出索要毛瑟火器，但定然是想趁机打探火器禁军的虚实。
否则不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要求提供物资。
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很多朝臣想着干脆挪用一部分物资就当打发北虏，而他梗着不答应的缘故。
作为大宋官家，赵祯不会把些许物资放在眼里。
凭借他和先生的关系，即使再多索要几倍的物资也不在话下。
可他更明白，只要大宋稍微示弱，那就说明短时间内火器禁军还不足以威胁到北虏，那北虏便会利用这个时机索要毛瑟火器。
而若是直接拒绝北虏索要物资的请求，那就证明大宋对火器禁军有十足的信心，那北虏哪怕是拼命也会立刻进攻大宋。
否则一等来年春暖花开，火器禁军直接出征北上，到时候北虏拿什么抵挡？
因而现在他面临两难的境地！
答应北虏，对方势必会要求提供毛瑟火器等物资，而这不仅会增加本就更强的北虏实力，同时也会极大的恶了他和大宋在先生这的感官。
而不答应北虏，那顷刻间便可能会掀起战争。
而偏偏他又没有完全的把握，有些举棋不定。
听完赵祯的陈述，孙泽微微颔首。
他相信赵祯说的是真话，至少大部分是真话，但肯定还有隐藏没说的。
比如说北虏使者团此刻说不定已经获取到了一些毛瑟火器。
毕竟从历史下游来看，北宋一朝历来有主战派和主和派，而且两派并不是泾渭分明，随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转换立场。
好在当初给北宋时空提供毛瑟火器时，孙泽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。
毛瑟火器需要现代弹药支持，而弹药全都捏在他手中。
只要他不提供，没了弹药的毛瑟枪还不如哨棍好使。
因而他并未太过担心这一点。
而且孙泽也注意到赵祯的态度其实是偏硬的，至少比历史上的宋仁宗态度更为强硬，现在的犹豫不决无非是信心不足而已。
这种自信不足正是因为此前宋军连续败给西夏，所以即便手握数千训练有素的火器禁军，依旧会担心万一吃败仗局面就会不好收拾。
而想要打消这种担忧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火器禁军拉出去打一仗。
此前也商议过与西夏再次较量一番的方案，但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有执行。
而现在北宋时空正值冬季，天寒地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