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泽西州的雾气向来不按常理出牌,清晨还是晴空万里,结果太阳没等来,倒等来一场能把人影都泡得发虚的浓雾。
恩斯特和卡尔走进实验楼大门,一进来,就给了他一记震撼。
大厅正中央的显示器泛着冷光,屏幕上的专利计数器像骄傲的孔雀开屏般,定格在27002这个亮的刺眼的数字上。
多少科技公司穷其一生,都未必能摸到这个数字的零头,而在这里,它就像超市货架上的罐头标签一样,安静地待在那里,给人一种凡尔赛的既视感。
恩斯特还没从专利数的冲击中缓过神,就看见一群人抱着文件整理箱从身边路过,中间的黄种人学者气质儒雅,旁边三个白人就好像众星揽月一样。
卡尔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,等这群人走远,卡尔才慢悠悠地开口,语气平淡地介绍道“他们刚拿了诺奖。”
“嗯?”恩斯特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。
卡尔见他好像不是很了解,好心补充道“崔琦,量子霍尔效应,上周《纽约时报》整版报道过。”
恩斯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,模糊的记忆终于有了轮廓。
好像是有这么篇报道,里面有崔琦。霍斯特?施特默,还有谁的名字来着?恩斯特没有记住。
量子霍尔效应呀,那可是凝聚态物理领域的明珠,多少物理学家熬白了头都想触及的高度,结果在贝尔实验室,这方面的大拿,就跟下班回家的同事一样,抱着箱子就能偶遇?
两人继续往里走,路过第一个办公室时,里面的员工正忙得热火朝天,文件、仪器、实验数据堆得像小山,每个人手里都攥着打包带,活脱脱一副搬家公司的架势。
恩斯特本来还想探头看看里面的情况,结果刚凑过去,就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抱着个铁皮箱往外走,他赶紧往后挪了一步。
老头跟卡尔交换了个眼神,卡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里满是熟稔“老伙计,你都这把岁数了,还逞什么强?这些东西让年轻人帮忙搬不就行了,小心闪到腰,到时候还得让实验室给你报销医药费。”
老头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,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,那模样像是抱着传家宝“这里面装的都是我一辈子的研究资料,交给别人我不放心,万一弄混了,我估计我以后就变成资料管理员了。”
等老头的身影消失,卡尔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“克洛德,去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。”
这一次,恩斯特也不惊讶了,他觉得自己就是来受打击的。
他要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也就罢了,正因为他也是名牌大学毕业,才知道诺奖的含金量有多高。
那可是需要在某个领域深耕十几年、甚至几十年,还要有足够的运气和天赋,才能摸到门槛的荣誉。
可在贝尔实验室,怎么感觉诺奖得主遍地走,行业大拿多如狗呢?
怪不得卡尔说起诺奖时一点波动都没有,换做谁手下管着这么多诺奖得主,谁都会如此淡定。
这就是贝尔实验室呀。
不对。
恩斯特在心里摇了摇头。
这哪是贝尔实验室呀,这不是诺奖批发站吗?
电话电报集团和朗讯的管理层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,放着这么多财神爷不珍惜,居然还想着裁员缩减预算?
华尔街的股东们虽然平时不怎么样,但在这件事上,恩斯特第一次觉得他们可爱得像个天使。
不过转念一想,恩斯特又觉得能理解那些管理层了。
看看这一路走来,几乎每个研究员都会跟卡尔打招呼,可面对他这个金主爸爸,最多就是几个礼貌性的点头,大多数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,鸟都不鸟他一下。
那傲慢的模样,好像自己和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不过恩斯特一点都不生气,不鸟我没关系,只要你们能多研发点技术,多注册点专利,多拿几个诺贝尔奖,就算你们天天把我当空气,我也乐意。
现在他巴不得多来一些这种不鸟人的天才为他工作,毕竟能赚钱的刺头,总比只会阿谀奉承的废物强一百倍。
两人穿过挂满物理公式涂鸦的走廊,恩斯特注意到墙上的涂鸦很多都已经斑驳,有些公式旁边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,像是有人无聊时随手留下的恶作剧。
就在这时,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旁边的办公室里传了出来,那音量大得能穿透墙壁。
恩斯特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,只见几个研究员正围着一块白板争论不休,每个人的脸都涨得通红,唾沫星子横飞,比领免费鸡蛋的大妈还激动。
他们看到恩斯特这个陌生人进来,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,然后继续投入到战斗中,仿佛他只是一团路过的空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