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息,整座山坪似被某种无形意志锁住。
寂静!
风声停了,人语息了,百丈玉壁之上,光影浮动,月色如洗,一道笔直而冷冽的剑意,蓦然从他指尖激射而出!
这一剑不见剑器,却似山河倾塌,风雷齐卷。
剑意未至,山坪上的弟子已纷纷变色,只觉心口发紧,仿佛有一柄绝世之剑,正自灵魂深处缓缓刺来!
“这、这便是武将境界的剑气?”
“大长老竟连剑都不出,仅凭意志,就……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!”
“江师兄……挡得住吗……”
众人惊骇,不少弟子更是本能地退后半步,惊觉自己竟连这道“试探深浅”的剑意都不敢正视。
可就在众人惊悚万分之际,那道如电般刺来的剑意,已然抵临江玉郎面门!
那一瞬,所有人几乎以为他要被穿透。
却见江玉郎不退反进,足下一错,身形旋动,掌中长剑拔鞘而出,剑身银亮,带着古朴青光。
“斜月式。”
他低声吐出三字。
而后挥剑斩出,剑光化作一道新月,轻飘飘地迎上伏敬山那道恐怖剑意!
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。
那剑光太柔、太淡,几乎无法与前者匹敌。
可下一息,两道剑意一触即分,虚空中竟爆出如金石交击般的锐啸,响彻整座山谷!
那“新月”微颤,却稳稳不破,似水接雷,不折不扰,反将对方磅礴的剑压巧妙卸去!
伏敬山那道“意境之剑”……竟被江玉郎这看似轻巧的一剑,生生破去!
“他挡住了!”
“江师兄接下来了——”
“这是夜雨剑法的斜月式?”
山坪上瞬间炸开一片喝彩之声,不少弟子热血上涌,呼号不断,声浪如潮。
江玉郎收剑入鞘,微微俯首:“承大长老点拨。”
神情谦逊,气息如常,仿佛方才不过是寻常过招一击。
三大剑子站在玉壁之侧,神色依旧从容,彼此对视一眼,心头却皆暗松一口气:
“果然是个天才,难怪能唤起这许多支持者。”
“但也不过如此,若真是今日对决,轻松便让他败下阵来。”
“的确只是大武豪巅峰而已,不足为惧。”
可高台之上的伏敬山,眉头始终未舒。
他眯起眼,望着江玉郎收剑的动作,总觉得那一招剑式太过圆熟、太过精准。
凭他武魁境界的眼力,甚至看得出,对方隐约带有一丝刻意的压制。
伏敬山知道自己那一剑并非只是试探,虽压制修为到武将,但剑意是实打实的,寻常武将都不敢轻挡。
江玉郎却破得这般轻松,甚至连衣角未动半分。
这何止是将《夜雨剑法》修炼到大圆满的大武豪巅峰能够做到?
“他……未出全力!”
伏敬山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莫名寒意。
这后生,到底还藏着几分底牌?
一念至此,他不再迟疑,沉声道:
“江玉郎,接我此剑,已足以列为剑子。”
“但是——”
话锋一转,声如惊雷:
“今日之争,为我巴山未来,关系重大!”
“老夫决定——四剑子混战!”
此言一出,山坪震动!
“什么?混战?”
“怎么可能?”
“从未听过玉壁论剑最终是靠混战选出剑首的啊!”
“这……这和门规不符吧?”
众弟子皆惊,场下议论纷纷,哗声四起。
三位剑子也目光一凛,第一时间便转头看向大长老,神色狐疑。
“如此小题大做?”
“竟要我们三人围攻一个后辈?”
伏敬山神色冷峻,不予理会,只缓缓扫视全场。
“依据门规,剑首不在,老夫便是剑首选拔的公正人,谁有异议?”
想着伏敬山方才那一道剑意,全场再无人敢言。
江玉郎的目光,已悄然低垂。
他沉默不语,神色恭敬,似无半点异动。
可在众人都看不见的阴影下,那双眼睛,在静默中泛着森然冷光。
“混战?呵。”
“你们这些老家伙,总是怕我这等出身的人爬得太快。”
“你们可以不认我,但我,认定了这把椅子。”
“我江玉郎,没有好出身,也没有背景,可不论去哪里,也绝不会做谁的狗。”
“凭我的本事,合该别人敬我、惧我、巴结我!”
“一堆冢中枯骨抱团,凭什么我就要参与?”
“今日起,我江玉郎便要坐上剑首之位!”
“让你们看看,到底谁,才是大势所趋,众望所归!”
他微微抬起头,看向玉壁之上自己与伏敬山的光影叠映,眼神如冰下暗流,悄然涌动。
玉壁之下,山坪寂静。
终于,随着伏敬山一声“开始”,四道身影已然齐齐纵起。
长袍振荡,剑光若龙。
三道身影自左、右、前方向掠出,而江玉郎则脚下一点,竟也身如轻鸿般飘然掠向对面的山崖斜壁!
那崖壁极陡,平常弟子一攀登便要滑落,可此刻,四人却仿佛立于平地,各占一处,四道身影清清楚楚映照在对面那一整块莹润如玉的巨壁之上。
银辉如水,四人交错,宛若仙人登天,落笔成画。
山坪上的弟子已然忍不住屏息。
就在这静默之际,那站在正北高处的剑子魏苍生忽然开口,语气森寒。
“江玉郎,三年前你拜入山门,只是个落魄的大武师,像条丧家之犬。”
“你用什么姿态,骗得全门上下皆为你抬轿?”
另一边,高策也接着冷笑:“你从不尊礼,从不奉道,却偏偏能让众人称你‘君子’。”
“江师弟,你倒是好大的本事。”
最东侧的白衣藏锋周清隐冷声道:“可惜,这巴山剑派,只要有我们在,不是你说了算。武道之地,容不得你这等搅风搅雨之人!”
话音未落,江玉郎缓缓勾起嘴角。
笑意温和,眼神却寒意毕露。
“三位师兄,今日才终于肯说出心底话?”
“早该如此,我都替你们憋得难受。”
他说着,抬眼望向玉壁之上,四人身影在月华中交错相映,他忽而一笑,轻声道:
“我江玉郎入山门三年半,披荆斩棘,横扫同门,怎么到你们嘴里,便成了我江玉郎只靠一张嘴?天下能人何其多,英雄如过江之鲫,我怎么也不会让你们这三个平庸的老东西,在剑子的位置上坐得如此安稳!”
“你们怕我,所以你们今日,是想联手?”
“呵呵呵……只可惜,简直是自寻死路。”
这话一出,算是真正撕破脸皮,三大剑子再无犹豫!
“动手!”
三道身影齐齐拔剑,皆向着江玉郎攻去!
剑光如怒潮,三道剑气瞬间轰然交织,将江玉郎所在之处完全覆盖!
周清隐的“落霞三叠”,赤焰如绫,卷起天边晚照;
魏苍生的“奕剑之术”,凝出漫天剑势,计算封死所有退路,一圈又一圈地将江玉郎锁在中间;
而高策的“开山剑式”,则力道万钧,一剑破空,土黄色剑芒直斩江玉郎胸口!
道道不同颜色的剑光映在玉壁之上,宛如彩虹穿空,霞光万丈。
三人竟是毫无保留,配合得几近默契。
他们不是在比试,更像是在清除异端!
“无耻!”
“竟三人联手对一人!”
“江师弟小心!”
山坪之上,不少弟子忍不住惊呼出声,场中局势瞬间颠覆!
而大长老伏敬山面色沉沉,身侧几位长老目光一闪,虽露难堪,却都未出声。
他们当然不会阻止。
甚至……暗自点头。
这一步,本就是他们默许之策。
“巴山剑首,岂容一个外人觊觎!”
就连沈风都眉头一拧,有些好奇地望着那片峭壁之上。
他如今也是剑道大家,自然看得出,三名剑子所用剑法,分明已到大圆满的境界。
如此险境,就算是换做他,也必须使出“生死磨盘”、或者依仗神剑夺命才能化解。
那江玉郎,凭借的到底是什么?
他不由又转过头,观察着秋青衣的表情。
发现对方只是眼神黯然,似是睹“物”生情,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。
并未显露出担忧或为那江玉郎心焦的神情。
见如此,沈风这才点了点头。
他对一个女人感兴趣后,可容不下对方心中还记挂着别人。
就在这时——
玉壁对面,峭壁斜坡之上。
江玉郎面对三道合围之势,眼神忽而冷了下来。
下一瞬,他笑了。
那一抹笑,淡而锋利,却像是湖面上燃起了一团雷火,倏然炸开。
“倒也让你们见识下,什么才是真正的......”
“巴山剑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