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言超早有准备,道:“基于对俄罗斯市场现状的分析,我们增加了以下可选品类。首先是医疗设备,心电图仪、新生儿黄疸用的光疗仪、一次性注射器生产线。其次是食品加工设备……”
说了几样硬货后,何言超又拿出了常人意想不到的东西:“还有教育物资:五万套英语和中文教材,以及配套的录音带。俄罗斯的年轻人需要学习外语,而我们有资源。”
这个提议击中了俄方的一个痛点——苏联解体后,英语教材稀缺,价格飙升。
伊万诺夫明显对此很感兴趣:“教材……包括技术类英语吗?”
“包括。”何言超点头道:“机械工程、电子技术、计算机科学。”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,谈判进入拉锯战。每一项技术都被拆解、评估、讨价还价。俄方坚持某些技术“独一无二”,要求加倍物资;何言超则指出,同样的技术在西欧也有类似版本,只是获取成本不同。
“NK-12改进型的全工况测试数据,我们认为值五千吨面粉加一千吨冻肉。”彼得罗夫说。
“数据是十五年前的。”星海的技术顾问开口了,用的是流利的俄语,“而且根据公开文献,第三阶段的涡轮叶片振动问题始终没有解决。我们要的不是完美数据,是完整的原始数据——包括失败案例。”
俄方代表们愣了一下,随即有人小声问:“您是……莫斯科动力学院毕业的?”
“1981届。”技术顾问微笑。
气氛微妙地改变了。当对方派出懂行的人,而且是自己教育体系培养出来的人时,纯粹的虚张声势就变得困难。
中午休会时,初步协议达成了一半:二十七类技术中的十四项,交换条件基本确定。但剩下的都是硬骨头——特别是几项涉及材料科学和流体力学的。
“下午继续?”彼得罗夫问。
“下午我们参观展览中心。”何言超看了看表,“晚上……如果各位方便,我在酒店准备了一个简单的晚餐。没有议程,只是交流。”
彼得罗夫和伊万诺夫对视一眼,点头。
晚上七点,列宁格勒酒店宴会厅。
长桌上没有摆文件,取而代之的是伏特加、腌黄瓜、黑面包、鱼子酱——何言超让人从芬兰紧急空运来的,现在俄罗斯本土已经很难找到上等鱼子酱了。
“为友谊。”伊万诺夫举杯,一饮而尽。
何言超也干了。烈酒从喉咙烧到胃里,但他面色不变。桌上除了双方代表,还多了几个人,那是何言超特意安排的酒局高手:
一位曾在哈尔滨与毛子打过多年交道的经理,一位蒙古族壮汉,还有星海驻莫斯科办事处那位体重一百二十公斤、据说从未在酒桌上输过的本地负责人。
酒过三巡,话题从技术转向了生活。
“我女儿在圣彼得堡大学读数学。”彼得罗夫又倒了一杯,“这个月我得寄给她……相当于我两个月工资的钱,才够吃饭,下个月还需要更多。”
“莫斯科现在面包价格比去年涨了二十倍。”伊万诺夫也跟着吐槽,“但工资只涨了三倍。”
何言超静静听着,适时道:“不容易。所以我们的合作,应该让科学家的家人能吃上饱饭,让孩子能安心读书。”
这句话说到了痛处。
一位一直沉默的副院长突然开口:“你们要的钛合金电子束焊接工艺……我们确实有完整数据。但那是给潜艇耐压壳体的技术。”
“我们要造的是LNG船的货舱内胆。”何言超立刻回应,“同样需要低温下的强度和密封性。而且我们可以承诺,这项技术永远不会用于军事目的。合同里可以写清楚。”
副院长苦笑:“合同……现在还有谁在乎合同?”
“我们在乎。”何言超郑重道:“星海集团在全球有信誉。如果我们违约,损失的不只是一单生意。”
何言超又给几位倒了一圈酒:“我提议,钛合金焊接工艺,我们再加五千台便携式收音机。”
收音机。这个提议看似简单,却触及了一个深层需求——在电视昂贵的年代、信息闭塞的地区,收音机是普通人获取信息的唯一廉价渠道。
伊万诺夫盯着何言超看了几秒,突然笑了:“何先生,你很懂俄罗斯。”
“我只是懂人的需求。科学家需要面包,普通民众也需要。我们给面包,给产品,用合理的价格交换你们的知识和成果,而不是施舍。”
这句话成了打破僵局的关键。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,伏特加一瓶接一瓶空掉,协议一项接一项达成。那些在正式谈判中僵持不下的技术,在酒桌上找到了折中点:
高温合金单晶铸造技术,换两万吨面粉加一条小型食品加工生产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