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棣对胡翊所说的事,其实是他偶然为之,结果在不经意间发现的。
这朱老四本就是个调皮捣蛋坐不住的人,把他调来凤阳,每日巡察民间疾苦,学着种地,在基层劳作。朱樉和朱棡年纪大一些,还能担负起来,解决这其中劳作的枯燥。
但朱棣逮着机会就会偷一匹马,骑马而出,四处去瞎转悠,以此放松精神。
正因为如此,他才能远离凤阳府城,来到其他地方,看到不一样的风景。
而这其中便藏着猫腻。
木桶之中,朱棣一边给自己身上浇着水,一边说起自己沿途所看到的经过。
“姐夫哪里知晓?
前段时日我们一同前来凤阳之地时,你们还在京中,未曾前来。
那时候,秋收的庄稼一车一车反复运送进城,令我们看的是目不暇接。
二哥和三哥连连称赞,说凤阳知府在当地做事诚恳勤勉,百姓因此而丰收,这都是他的功劳。”
胡翊听他这样说,就知道其中一定有猫腻,便问道:
“所以呢?你从这其中发现了何事?还不快快讲来。”
“姐夫不要催嘛。”
朱棣面带着不满之色,把脊背转过去,喊来了姐夫:
“多日疲累,姐夫你得给我搓搓背吧?”
好家伙,待价而沽漫天要价,叫姐夫给你搓背是吧?
胡翊当即翻了个白眼,这个朱老四还真是没正行,正聊到最紧要之处,突然又不正经了起来。
搓吧搓吧,搓个背,换回来一点有用的信息,倒也不亏。
胡翊便开始给朱棣搓背,怎知道这家伙背上一身的污垢,一搓一堆,搞得胡翊自己都嫌弃的不行。
他一手捂着鼻子,无奈吐槽道:
“看看,身为大明皇子,如今的燕王殿下,身上臭的怎么一副德行?
连我都给熏着了,这幸亏是没叫你娘还有大姐看到,要不然你这顿揍是挨定了,我确定以及肯定。”
朱棣当即也翻了个白眼,无奈说道:
“每日里要干多少活,要训练的何等刻苦,姐夫是没看见。那另一个姐夫便如同魑魅魍魉一般的恶鬼,逮着我们就不放了。哼,要说起来,真是受尽了罪呢。”
胡翊一巴掌拍在他身上,给朱棣后背留下一个巴掌印:
“别说那些没用的,我边搓你边说。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
一边享受着,朱棣这才是开了口:
“姐夫知道他们是如何在我们眼前,一辆一辆把车上粮食运进城里的吗?”
胡翊摇了摇头,他哪里知道?
朱棣便开口道:
“这些人原来一直在弄虚作假。他们从我们所在的西门,将一车车的粮食运送进城,然后再从别的门暗中运出,返回西门再运一遍。
由此,本来几百车粮食被他们硬生生如此操作,运送成了几千辆车。”
说到此处,朱老四越来越气,不免是骂道:
“不过是一群弄虚作假的小人!
我要是爹,先将他们头颅砍掉,再剥皮充草,再将碎尸拿去喂狗,定要将他们彻底惩处一番才是。”
经朱棣这样说,胡翊当即也明白了。
如此说来,这凤阳府今年报给陛下的收成,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。
假如100车的粮食被他们如此运送,变成了800车甚至1000车,谎报了数倍甚至数十倍之多。
老朱来的时候,他们说起此事,自然令陛下龙心大悦,给他们升官进爵。
但此事过后呢,这一大摊子烂事,最后却把锅留给了下一任凤阳知府。
这些大官们都还跑得快,但最后遭罪的肯定是底下的小吏和百姓们。
这些先不谈,胡翊转头却看向朱棣,反问道:
“你小子竟然刚来此地,就知道他们干的这些勾当,为何却不早早说出?反倒看着你爹将他们这些官员奖赏之后,还一言不发。”
胡翊当即数落道:
“你小子这叫不孝知道吗?你爹要知道了,不得把你揍死啊?”
朱棣赶忙摆手道:
“姐夫,此事万不可以告诉给爹。
这也就是跟你亲近才能诉说此事,你若把我卖了,真挨一顿揍,我这辈子都记恨你。”
这话倒是真的,胡翊还真不能把朱棣给出卖了,要不然就按照老朱那个脾气,非得把他抽得死去活来不可。
他只得一巴掌狠狠拍在朱老四身上,然后问道:
“你小子究竟是怎么想的?这等大事都敢隐瞒不报?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?”
朱棣却说道:
“姐夫也是知道爹的脾气的。
如今二哥三哥都已懂事,咱家老五就更不用说了,那是个一心奔着学习的主。他在家中常常受夸奖,却极少挨骂,就更不要提挨打了。
那咱家中这顿打,每次不都落在我身上了吗?”
胡翊听着他的话,觉得云山雾罩的,不由是问道:
“你说这话的意思是?”
朱棣有些心有余悸,不满地道:
“爹嫌我调皮,日常都以揍我来泄愤。
你想想,这事我怎么能跟爹说?
姐夫原本就告诉我,根基不够要少说话,我觉得对,我就不说。要是爹知道了,坏了心情肯定要拿我撒气。
倘若他要惩治当地之事,再将我这些事情说出来,我不反倒遭人怨恨?
以后在朝中不就更要小心谨慎了吗?既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那为何要将这些话说出来?
反正两头都讨不到啥便宜。”
他将两手一摊,倒把此事推了个干净。
胡翊心道一声,朱老四啊朱老四,你小小年纪不过10岁便已经如此滑溜了吗?
但若仔细想来,如今家中挨打最多的确实是老四,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。
老朱在朝堂上遇到些问题,回到家中气不过,再看到朱棣站在那,今日又做了捅娄子的事,少不了便要打他一顿。
偏偏朱老四又是最活泼好动的,每日都要捅娄子,那他不挨打谁挨打?
想到这里,胡翊就明白了。
“你小子还真是个人精。
但有时候也不能分的这么清楚。
你看看今日说的这个事情,倘若被你爹将来发现了,他前脚刚封过的官员,后脚却变成了贪官污吏,你叫他脸上的面子往哪搁?”
胡翊不由是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起来:
“像这般大事,今后该说还得说啊,老四。”
但朱棣却把嘴一撇,一副不耐烦的样子:
“姐夫是不知晓我到底挨了多少打?
你还说我呢?你日常在朝中所做之事,不也招来许多人烦闷,甚至恨你吗?”
朱棣反倒是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