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初散,日华渐浓,将崖边三人的轮廓染上淡淡金边。
湖风习习,金丝飞舞扬动。
这郭芙的心意昭然若揭,他裘某人并非痴愚之辈,怎会察觉不到。
但他也没办法,谁叫功法使然,男儿阳气过盛,桃花烂运横流。
前世心慕自己的女子便数不胜数,若非自己地位崇高,叫她们望而却步,否则更加不胜其烦。
本以为此世身为盲哑之人便能免于莺燕之扰,不想影响依旧。
甚至因为有所缺陷,倒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都敢痴心妄想。
若非其身后家世渊博,自个儿又自知敌不过郭靖,哪会屈尊与其虚以为蛇,浪费口舌。
良久后,郭芙抬手轻捋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,恍然道:“啊,方才忘了说。”
“我爹此番来嘉兴,除却想见你,还有一事要办,此事也与你息息相关。”
“哦?”裘图轻应一声。
郭芙忽转过身,面向裘图,语气神秘道:“你可知西毒欧阳锋?”
裘图颔首道:“天下五绝之名,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。”
郭芙神色认真了几分,上前半步,身子前倾,压着声音道:“我娘曾说过,那欧阳锋,其实上一次华山论剑时,功力已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。”
“只是最后或许运功太急,岔了内息,这才导致疯癫。”
她抬眸看向裘图侧脸轮廓,语带关切,“我爹还特意叮嘱,那老毒物如今就在嘉兴一带出没,裘大哥你千万要小心些。”
裘图声音平稳,不见波澜道:“多谢郭姑娘提醒。”
郭芙见他沉稳,复又宽慰道:“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忧心。”
随后扳起手指头道:“一则,那欧阳锋与你素无仇怨,应不至于寻你麻烦。”
“二则,我爹年后料理完手头事务便会动身,算算脚程,约莫两月之内必能抵达嘉兴。”
她眼中闪着信赖光彩,语气笃定,“以我爹爹的武功修为,想来也不惧那欧阳锋。”
正说话间,便见山道上张管事满面红光,领着几名仆役快步而来。
仆役们抬着一张八仙桌,另有几人手捧笔墨纸砚、红联窗花等物。
但见张管事指挥仆役将八仙桌在崖边空地稳稳放下,旋即率众齐齐朝裘图躬身作揖,朗声道:
“帮主,新年新气象,吉时已至,恭请帮主提笔迎新,书就桃符。”
裘图闻言转身,将仍在咿呀挥动纸风车的外甥从脖颈上抱下,单手稳稳托在怀中,朝八仙桌走去。
郭芙眼眸一亮,雀跃上前,轻挽罗袖露出皓腕,一边熟练地研墨,一边对大小武道:
“大武哥,小武哥,有劳你们去把殿门的门神换新吧。”
武敦儒、武修文二人默默对视一眼,并未言语。
依言上前取过崭新的神荼、郁垒门神画像与一小碗浆糊,转身走向铁胆雄心殿那厚重的殿门。
不多时,郭芙研墨已毕,墨香在清冽晨风中散开。
裘图一手抱着懵懂好奇的何应求,一手提起饱蘸浓墨的紫毫笔。
悬腕静思片刻,落笔如锋,在崭新的桃木板上书写祈福联语。
郭芙站在桌旁,看着裘图虽目不能视,笔下却如有神助,走笔龙蛇,铁画银钩。
不由轻声随着裘图书写念诵道:“莺啼北里千山绿,燕语南邻万户欢。”
念罢,复抬眼望向裘图,眸中带着由衷赞叹道:“裘大哥虽未明言心迹,但这桃符联语,字字句句,已见你心系苍生、忧国忧民之怀。”
裘图闻言笑了笑,搁下毛笔。
恰在此时,耳廓几不可察地一动,捕捉到湖面上传来细微却清晰的衣袂破风之声。
一阵微带寒意的湖风掠过,送来一缕若有似无的冷冽桃花香气,其间又夹杂着海风咸涩与数种珍稀药材的混合气息。
哦?是黄药师到了?
裘图心中了然。
只是这气息绵长却中途偶有断续……似乎是受了内伤?
此刻,烟波浩渺的南湖之上,一叶竹筏破开薄雾。
黄药师青衫磊落,负手立于筏首,身后是沉默撑篙的老渔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