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武功本无高下,有高下之分的——”言至此,缓缓转身,面向郭芙,“是人。”
“郭姑娘的外公乃当今天下五绝之一,一代武学宗师,其武学立意定然极高。”
“那玉箫剑法,顾名思义,当是将音律之道融入剑术,奇正相生,别出机杼。”
“裘某不过偶有所得,岂敢与大宗师相提并论?”
“萤火之光,安敢与皓月争辉?””
郭芙见裘图如此推崇黄药师,立刻接口道:“那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我外公,让他指点你。”
“外公他最喜欢提携后进了。”
闻言,裘图心底微凛,面上含笑依旧,摆手道:“郭姑娘好意,裘某心领。”
“然裘某于武学一道,并无过多执念。”
“习武强身,护法卫道,能以此身此力拯黎民于水火,便已足慰平生。”
话锋一转,面上流露向往之色:“反倒是五绝中的一灯大师,裘某心慕已久。”
“若有缘得见,定当虔心请教佛法真谛,以期日后能更好地普渡众生,消解世间戾气。”
言罢,双手合十,神情庄严慈悲。
恰在此时,窑内地窟入口传来压抑哭泣与激动之声。
“爷爷……我真的出来了么……这不是做梦吧。”
“没事了,没事了,不怕!爷爷来救你了,外面都是咱们的人。”雷铁匠的安慰声随之响起。
众人循声看去,只见雷铁匠搀扶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、衣衫凌乱、惊魂未定的少女自地窟走出。
雷铁匠一眼瞥见场中卓然而立的裘图,微微一怔,旋即拉着孙女快步上前,便要跪下。
裘图立时伸手,稳稳托住二人臂膀,腹语诚惶道:“前辈万万不可!莫要折煞裘某。”
但见雷铁匠沉声道:“帮主大恩,没齿难忘!若非帮主援手,我孙女她……”
言及此,面露痛心后怕之色,语声哽咽难续。
其余些老江湖们纷纷上前,一边将爷孙俩扶开,一边低声安慰。
郭芙左右看了看那些缩成一团、抖如筛糠的污衣派俘虏,再次脆声问道:“裘大哥,不知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人?”
但见裘图神色一正,没有丝毫犹豫,腹语清晰而笃定,“自是将他们交由官府,按律审判。”
此话一出,全场为之一静。
就连那些被俘虏的污衣派弟子都下意识以惊奇的目光看向裘图。
“帮主不可!”彭长老激动抢前一步,独目灼灼,“那些狗官何曾为民作主?”
“这等涉及江湖帮派、牵连甚广的大案,他们只会想着捂盖子、和稀泥!”
闻言,裘图面色骤然转冷,周身温和之气瞬间为凛然威严所替,正色道:
“彭长老,我等闯荡江湖,亦是大宋子民,岂能动辄私刑?”
“遇事自当请父母官做主,你难道忘了裘某所言的侠以武犯禁不成?”
“我辈纵有微能,亦无权决断他人生死!此辈虽恶,我等岂可以恶制恶?”
“方才死伤者,乃是负隅顽抗,死不足惜。”
“但其余人等既已弃械,我等便不可擅专!”
彭长老“噗通”一声跪下。
众人只见他身躯颤抖,双拳攥紧道:“帮主!如今这世道,江湖各派与官府勾连早已根深蒂固!”
旋即抬手斜指,神色激动,铿锵发声,“今日将他们送至官府,恐怕明日就大摇大摆出来了。”
“我等今夜出生入死,岂非尽付东流?”
“乱世当用重典,望帮主三思!”说着,彭长老郑重抱拳,“万勿行妇人之仁啊!”
彭长老这番话自是让那些老江湖感同身受,一个个正准备出言共劝。
“混账!”
但听一声如雷贯耳,震得窑壁嗡嗡作响。
众人耳鸣目眩片刻,纷纷咽下腹中话语。
只见裘图神色冷冽,周身隐透骇人气息,与方才温雅判若两人。
猛地戟指彭长老,厉声道:“彭长老!你既入我铁掌帮门墙,身为长老,岂容质疑本帮主决断?”
“此乃立身行道之底线,若人人各行其是,天下岂不大乱!”
众人见状,面面相觑。
柯镇恶等老江湖亦觉裘图此举过于书生意气,此等世道,官府确不可恃。
但念及裘图救命之恩,又见他此刻威严赫赫,正气凛然,一时间竟无人敢再出声相劝。
窑外缓坡树林的阴影深处,青衫身影静立如松。
黄药师望着窑内,听着裘图那斩钉截铁的话语,嘴角微微一撇,轻哼一声,吐出两个字,“迂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