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小武二人眼见郭芙对裘图连连追问,脸上俱是不悦之色。
然而瞥见柯镇恶凝神细听,神情专注,便也不敢再多嘴寻衅。
但见裘图手中盘转佛珠忽地一顿,缓缓摇头,双手合十,腹语沉凝道:“谁知这一踌躇,竟错过了拯救至亲的绝佳时机。”
“两月前,方丈忽寻到裘某,言及何家庄灭门惨祸。”
“闻听至亲满门罹难,裘某痛彻心扉,又得知外甥侥幸存活,可谓悲喜交集。”
“随后于经阁静坐一夜,禅定问心,忽然大彻大悟。”
郭芙听得入神,下意识朝前轻挪半步,小巧下巴微微扬起,眸中探寻意味闪烁,“悟了什么?”
但见裘图缓缓起身,步履徐稳,朝门口踱去。
腹语悠悠,如古刹钟鸣,余韵在空旷阁楼中回荡道:“于红尘中拿起,便该在红尘中放下。”
“真能放下,也不会选择出家。”
柯镇恶闻言,枯槁手指捻着胡须,若有所思点了点头。
行至门槛处,裘图将双手负于身后,腹语陡然转沉,如闷雷擂鼓,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”
“当年女真纵然凶残,尚给汉人留了一条生路,行那怀柔之策安抚百姓。”
“但那蒙古鞑子,却似未开化的蛮荒野人,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,视我汉人如同猪狗牛羊!”
而就在裘图面向的不远处,池塘岸边,桂花林中。
几片金黄桂花被晨风带落,无声地飘向澄澈水面,点开细微涟漪。
一株老桂虬曲的枝干后,黄药师身形凝定,青衫微拂。
周身气息收敛得涓滴不露,与林间风声、飘落桂花、蒸腾水汽浑然一体。
双手负于身后,目光透过枝叶缝隙,落在阁楼门前裘图身上,饶有兴致的细细打量。
但见裘图重重一叹,背在身后的手疾速拨动佛珠,腹语低沉压抑道:
“裘某至今犹记,那日蒙古鞑子猖狂大笑,挥刀砍下一个个无辜百姓的头颅。”
“女子们被剥得精光,肆意轮番凌辱后,竟还套上绳索,被他们纵马拖曳……”
“似裘某这般年幼孩童,更是其虐杀取乐之物。”
“如今整个北地,已是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。”
“若再让蒙古铁蹄南下,大宋必将沦为……人间炼狱!”
柯镇恶面色凝重,拄着铁杖的手微微发紧,“老夫也曾听靖儿提过,他当年为蒙古征战花剌子模,便见不得蒙古人诸多行径。”
“未曾想,从你口中听来,这些蒙古鞑子竟比当年更加变本加厉。”
“你……意欲何为?”
裘图身形挺直,声如金石道:“重振铁掌!”
“哦?”柯镇恶铁杖一顿,发出轻响。
但听得裘图腹语朗朗,声若洪钟道:“当年铁掌帮,乃是抗金义士共建,初衷便是为守卫我大宋山河,庇护黎民苍生。”
“如今大宋新败,损兵折将,国运大衰。”
“唯有万众一心,多方合力,方能抵挡蒙古叩关南侵。”
“裘某不才,亦不敢忘却汉人身份,当为后世子孙,抵御此等外祸!”
柯镇恶听得心潮澎湃,灰白胡须微微抖动,连声道:“难得!难得!”
“老夫原以为你只为亲人报仇,顺道在江湖上闯番名头。”
“没曾想,竟有如此远大抱负,为天下生民而谋!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裘图背对众人摇头发出几声低笑,“出人头地?”
“若只为贪图吃喝玩乐,以裘某这身本事,自是手到擒来。”
“裘某不才,但论这一身武功,料理那赤练仙子李莫愁绝非难事。”
说着,缓缓抬起右手,五指旋握,“若要作威作福,何不让异族闻风丧胆,俯首称臣?”
“岂不更加快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