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我铸的七星剑。”
老刀把子眼神一凝。
如鹰。
“它除了更锋利……”
“还有什么玄妙?”
萧铸的指尖。
轻抚过剑身。
像抚过情人的面庞。
“当然有。”
他的声音很静。
“此剑……”
“能让使用者……”
“施展‘剑化七星’。”
老刀把子猛地抬头。
瞳孔收缩。
他太清楚。
清楚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。
“你是说……”
他的声音竟有些发紧。
“一剑刺出……”
“能同时蕴含……”
“武当大两仪剑法的七招?”
“不错。”
萧铸点头。
语气平淡无波。
老刀把子的眼神彻底变了,震惊像潮水般淹没了他。
一剑化七招,这意味着什么?
意味着寻常剑客需分七次递出的招式,用这把剑,能在同一瞬间完成,快得让人根本无从招架。这已不是神兵,而是能颠覆江湖格局的利器。
他盯着那把剑,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,握在袖中的手,不自觉地收紧了。
木道人虽精研武当大两仪剑法,自问在西门吹雪未出那惊世杀招、叶孤城未展天外飞仙时,自己的剑技绝不逊色于二人的华光剑道与白云剑法。
可他心底始终横亘着一丝遗憾……他缺了一招真正的压箱底绝技。
凭武当剑法纵横江湖虽有余裕,终究少了那式能定乾坤的最后杀招,如同玉璧生瑕,总让他难以释怀。
直到此刻望着那把剑,木道人瞳孔骤然收缩。
剑身上流转的锋芒仿佛带着破局的契机,他清晰感觉到,这把剑里藏着能补全遗憾的力量……那是能让他的剑法彻底圆满的最后一块拼图,是足以匹敌“天外飞仙”与西门吹雪杀招的底气。
呼吸不自觉地沉了几分,他盯着剑的眼神里,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执念与陡然亮起的光。
萧铸望着他。
目光如古井无波。
“现在。”
“你还不承认……”
“自己就是木道人吗?”
沉默。
风也屏住了呼吸。
老刀把子深吸一口气。
这口气,他仿佛已憋了十年。
他终于抬手。
缓缓地,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。
一张脸。
一张属于武当名宿的脸。
眼神沉静如深潭。
“不错。”
“是我。”
面具之下,
还是面具。
谁能看清,
哪一张才是真的脸?
“据我所知。”
萧铸开口,打破沉寂。
“石雁身患绝症。”
“余下时日,不过半年。”
他的话语,如石子投入深潭。
“有我相助。”
“你稳坐武当掌门之位……”
“易如反掌。”
木道人沉默。
沉默,有时比回答更响亮。
他抬眼。
目光如即将出鞘的剑。
“那么你呢?”
“帮我至此……”
“你想要什么?”
他太清楚。
这世上从无无缘无故的助力。
尤其是对方……
明知他从不甘居人下。
萧铸淡淡一笑。
笑得像远山的云。
“很简单。”
“我需要你……”
“这样的下属。”
木道人眉峰微挑,他一生傲立武林,何曾想过屈居人下?
但萧铸的话里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底气。
他正欲开口,萧铸已将一柄七星剑掷了过来。
木道人稳稳接住,入手便觉分量沉凝,比武当祖庙供奉的那柄更显锋锐。
剑身在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,握柄处的纹路贴合掌心,显然经过精心打磨。他双目一亮,指尖摩挲着剑身,多年来对神兵的执念在此刻被轻易勾起。
木道人握紧了剑。
七星剑。
他的指节泛白。
眼神却锐利如鹰。
“想让我屈居人下……”
他每个字都像从冰里凿出。
“你得先……”
“打服我。”
风忽起。
卷起几片枯叶。
在两人之间打旋。
萧铸颔首。
动作很轻。
却带着山岳般的重量。
“自会让你……”
他语气笃定。
“心服口服。”
服。
可以是打服。
也可以是心服。
木道人掂了掂手中的新剑,忽然笑了。
若能得此剑,又能借萧铸之力稳固掌门之位,暂居人下又何妨?
他已想好,待坐稳这位置,便将祖庙那柄旧剑换下,让这柄新剑随自己征战四方。
至于屈居人下?
就看萧铸是否有这样的能力。
木道人握着手中的七星剑,只觉一股沛然之力自剑柄涌入四肢百骸,心中豪气顿生。
他暗道,有此神剑在手,便是面对西门吹雪的凛冽锋芒、叶孤城的孤高剑意,或是少林大悲禅师的沉雄厚掌,自己也未必会输。
这份底气化作凌厉的剑势,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出,剑光快如闪电,直逼萧铸而去。
萧铸早有准备,随手抄起叶雪身侧的白云剑,手腕轻翻,剑身在灯光下划出一道皎洁弧线,恰好迎上七星剑的锋芒。
“锵……”
第一声剑吟清越如龙吟,瞬间撕裂空气。
紧接着,“锵锵锵锵”之声不绝于耳,两柄剑在瞬息之间已交击数十次。
木道人的七星剑势沉力猛,每一剑都带着破竹之势,仿佛要将周遭一切碾碎;
萧铸的白云剑则灵动飘忽,剑光如白云舒卷,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卸去对方的攻势,反带起层层叠叠的剑影。
两道剑光在空际翻腾绞杀,一道如银河倒悬,倾泻而下,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;
一道似飞星坠落,璀璨夺目,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灵动。
剑风呼啸,卷起地上的尘土,吹动两旁的烛火摇曳不定,将两人的身影切割成忽明忽暗的碎片。
这般惊心动魄的斗剑,早已惊动了幽灵山庄的所有高手。
他们纷纷循声而来,远远驻足观望,只见那两道交织的剑光越来越快,最终化作一团耀眼的光团,时而冲上半空,时而贴地游走,竟分不清哪一道属于七星剑,哪一道来自白云剑。
众人无不屏息凝神,暗自惊叹……这般剑技,已然超越了寻常的胜负,更像是一场艺术的碰撞,每一次交击都精准得恰到好处,每一次转折都妙到巅毫,看得人目眩神迷,却又不敢有丝毫松懈,只因那剑光之中蕴含的杀意,足以让任何靠近者瞬间粉身碎骨。
这般精彩对决,若是错过了,怕是要抱憾终生。
“锵锵锵!”剑刃交击声密集如骤雨。
木道人施展开武当大两仪剑法,剑气循着“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”的脉络流转,招式层层递进,无穷无尽,正是玄门三大剑法的底蕴,看得众人暗暗点头:果然名不虚传。
而萧铸的剑法则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。
旁人瞧着,他的剑招似有若无,说有,却不见固定路数;说无,每一次出剑又都恰好落在破绽处。
有幽灵山庄高手喃喃自语:“这是什么剑法?”
没人能答。
就像“有名万物之始,无名万物之母”,他的剑仿佛跳出了招式的桎梏,随性而发,却招招精准。
幽灵山庄的众人都看呆了……木道人的剑法是规矩中见功力,萧铸的剑法则是破矩中显真意,一正一奇,却同样令人心惊不已。
萧铸的剑法,此刻既没有西门吹雪那般纯粹如高山积雪,也没有叶孤城那般缥缈如苍天白云。
他的剑,反倒透着道家的随性自然,又似有佛家的圆融通达,更奇的是,还隐隐含着儒家的方正沉稳,
这就是梁羽生笔下的张丹枫,当真是个奇才。
此刻,无名剑法已然隐隐压制住木道人。
木道人心中清楚,若是换作刚才,自己怕是早已落败,可此刻手中握着七星剑,他未必会输。
木道人没有退,猛地喝一声,施展出压箱底的“一剑化七星”……一剑出,仿佛同时劈出七道剑影,七个“木道人”分立不同方位,招式各异却又相互呼应,铺天盖地般罩向萧铸。
这一招太过骇人,幽灵山庄的人都看呆了。
一个木道人已足够难敌,何况是七个分身影同时出招,七式不同剑招交织成网,简直让人无从招架,连空气都仿佛被这凌厉的剑势撕裂开来。
但此刻萧铸手中的白云剑,所施展的无名剑法却愈发凌厉精妙。
无论木道人使出何等狠辣剑招,皆被这看似无章的剑法一一化解,如同流水遇石,总能顺势绕开,再寻隙反击。
两股凌厉的剑气四下扩散,幽灵山庄的高手们顿时惊觉不妙,齐声喊道:“不好,快退!”
众人慌忙后撤,可动作稍慢者,胸口已被剑气划开血口,所幸伤势不深,尚无性命之忧。
终于,双剑最后一次交锋,萧铸的白云剑已稳稳归鞘,而木道人却踉跄后退两步,脸色苍白如纸,握剑的手微微颤抖。
“我……我输了。”木道人艰难开口,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……这三个字,连他自己都觉得刺耳。
木道人素来淡泊名利,并非真的不争,只是在他心中,若肯拿出全部本事,足以与西门吹雪、叶孤城一较高下,甚至有信心问鼎当世第一剑客。
可此刻,他清晰地感受到差距,那份深藏的傲气,在这一刻悄然碎裂。
……月圆之夜,紫禁之巅,一剑西来,天外飞仙。
武林中百年难遇的两大剑客,将在九月十五于紫禁之巅决战。
他们不过三十!
却已经超过了许许多多武林史上的天下第一剑。
例如薛衣人。
哪怕四十五岁的剑道修为,却也及不是这两个人。
偏偏一个时代,出现了两个。
消息传开后,一波波武林人士接踵而至,短短半个多月,赶到京城的豪杰已达四五百人。
而九月十五之前,至少还会有三四百位武林名人前来,其中不乏五位掌门、十位帮主,以及二三十位总镖头,就连武当木道人与少林护法大师,也将亲至。
但凡抽得出身的,谁愿错过这场注定轰动天下的对决?
实则这场决战,早已不只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两人的事,更牵扯着天下许多人的命运。
他们的胜负一旦分晓,注定会有人因此倾家荡产……只因武林中人多好赌,且多是豪赌。
不少江湖客已将此战视作赌局,有人押上全部家当,有人赌上妻小,甚至有人赌上了自己的性命。
近来更有消息流传:叶孤城中了蜀中唐门的剧毒,已是危在旦夕。
这消息让许多押注叶孤城的人慌了神,竟有人剑走偏锋,想害死对赌的对手或庄家……只要对方一死,赌约自然作不得数。
此事暂且不表,且说今日,又有一位风云人物踏入了京城。
历代铸剑楼主向来是武林中讳莫如深的存在,每一代楼主出世,必会搅动江湖风云,掀起滔天巨浪。
这一代铸剑楼主亦是如此。他崛起的速度快如彗星划破夜空,转瞬之间便名动天下……曾力挫西门吹雪,又传闻击败过叶孤城,早已有人将他尊为当世第一剑客。
更令人惊叹的是,他竟还精通铸剑之术。
一时间,云集京城的江湖客,无论来自五湖四海,都盼着能借此机会,求萧铸为自己铸一柄剑,那份热切与期待,几乎要将整个京城都点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