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物虽小,承诺千金。
这两枚扳指,代表着两大世家的承诺。
片刻后,慕容夫人携女离去。
七步。
慕容淑只走了七步。
她回头。
望了萧铸一眼。
这一眼,很短。
也很长。
短到不过刹那。
长到足够将那道身影,刻进心底。
然后转身。
离去。
再不回头。
有些人,只需一眼,便是一生。
萧铸静立。
他知道,是时候离开了。
和木夫人一起。
“师父,我跟着你。”
小辣椒张菁开口,眼神坚定。
“师父,我也愿随行。”
顾人玉紧随其后,语气沉稳。
“对,师父,我们都愿追随!”
慕容九的声音清脆,带着几分急切。
萧铸摇头。
“铸剑楼中,有我与木夫人足矣。”
声音很淡,却不容置疑。
“容不下旁人。”
慕容九却笑了。
“这有何难?”
“我自雇马车,跟在楼后便是。”
他们依旧唤他师父。
一声又一声。
名分不重要。
心意才重要。
慕容夫人与慕容淑回到庄中。
慕容正德已在厅内等候多时。
目光如电,瞬间锁定了女儿手中的石剑。
剑身粗砺,凹凸不平。
无锋无芒,朴实无华。
慕容正德的眉头却越皱越紧——
一股无形的压力,正从剑上弥漫开来。
“这剑……”
他的声音有些发干。
“莫非出自铸剑楼主之手?”
慕容淑微微颔首:“正是。”
慕容正德眼中顿时迸发出光彩:
“此剑有何玄妙?”
“剑中蕴藏一股奇特内力,
与女儿经脉自然相融。
随着修炼日深,剑中内力亦会不断增强。”
慕容淑轻抚剑身,“更奇特的是,
被此剑所伤,伤口不会流血……
而是会化作石质。”
慕容正德捻须沉吟:
“石质伤口杂质甚多,
极易溃烂化脓……
一旦发作,药石难医。”
慕容淑会意点头。
实则慕容淑并没有说全。
被这剑砍伤的人,身上会长出一块块石头,最后变成石头而死。
慕容正德眼中精光暴涨。
“好!好!好!”
他连说三个好字,抚掌大笑。
“慕容世家,稳定有望!”
他心里清楚。
这【天下第一世家”的名号,有多少虚浮,
有多少水分!
但此刻——
女儿手持石剑而立。
一切都不同了。
他猛地起身。
“必须重谢!”
“当年的铸剑楼主是武林禁忌……”
【但这一位,似乎与众不同。”慕容正德他目光灼灼,“将来必成武林神话!”
慕容夫人轻声道:
“我已将铁扳指赠予他了。”
“做得好!”慕容正德赞许。
却又摇头:“不够。”
“还远远不够。”
他当即带着妻女,直奔慕容九的小院。
院门大开。
人去楼空。
只有风卷落叶。
慕容淑望着空寂的庭院。
“九妹……也随他去了。”
声音里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羡慕。
她也想同行。
可她是个未亡人。
江湖的唾沫,能淹死人。
这念头在心底一转,终究化作一声轻叹。
有些路,注定只能遥望。
就像此刻。
她站在原地。
看着别人走向江湖。
这般念头在心头一转,终究还是压了下去,只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。
……林深。
路长。
铸剑楼在前。
三辆马车随后。
首车:慕容九,张菁,铁心兰。
次车:小鱼儿,顾人玉。
末车:空置。慕容九心思缜密,以备不时之需。
暮色渐合。
林间歇马。
篝火燃起,野鸡焦香。
铁心兰轻咬鸡腿,目光掠过众人腰间剑柄。
她凑近小鱼儿,声如蚊蚋:
“小鱼儿,你……不想要一把剑?”
“一把绝世的剑。”
小鱼儿拿着鸡腿的手,微微一顿。
心中,早已百爪挠心。
想!
他怎能不想?
少年江湖客,谁不梦寐一把属于自己的神兵?
可……
他抬眼,望向前方那座沉默的铸剑楼。
萧铸与他,年岁相仿。
要他低头?
求剑?
他猛地咬了一大口鸡肉,含糊道:
“鸡腿……更香。”
小鱼儿脖子一梗,声音扬高:
“我小鱼儿闯荡江湖,靠的是这个!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。
“聪明才智!”
铁心兰举着鸡腿,愣住了。
小鱼儿更来劲了:
“你想想香帅!”
“他武功不是天下第一,凭什么成为传奇?”
“靠的就是脑子!”
“我相信我也能——”
“可是,”铁心兰轻声打断,“楚留香武功虽非第一,但在同辈中已是顶尖。”
“何况他的轻功,确是天下第一。”
她看着小鱼儿的眼睛,认真问:
“小鱼儿,你呢?”
“你的武功在同辈中,连我都未必打得过。”
“你又有哪一样,是天下第一?”
这话像根针。
轻轻一扎。
戳破了他鼓胀的气囊。
小鱼儿张了张嘴。
所有辩驳都卡在喉咙里。
那点强撑的傲气,像泄了气的皮球。
可他依旧咬着牙。
脸上倔强。
要他向一个同龄人低头求剑?
比挨刀还难受。
这脸,他拉不下来。
铁心兰站起身。
脚步很稳,走向那座铸剑楼。
她一直记得自己为何踏入江湖——为了寻回父亲,狂狮铁战。这些时日的漂泊让她明白,以她现在的武功,莫说寻人,连自保都难。
她需要一把剑。
一把真正能倚仗的剑。
楼前驻足,她抬起头。
萧铸正从窗口望下来。
目光相遇。
“你想求剑?”
他的声音从高处落下,平静无波。
铁心兰深吸一口气。
将那份紧张压回心底。
“是。”
她仰着头,声音清亮。
“我想求剑。”
为了父亲,她必须要有这份勇气。
也必须,求到一把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