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心兰屏息凝神,注视着铸剑楼二层。
萧铸将两块奇异材料置于炉前——日月石一分为二,左半皎洁如月,右半炽烈如日;光玄铁则泛着银蓝光泽,表面似有星辉流转。
他将光玄铁缓缓送入炉中。奇异的景象发生了:矿石并未立即熔化,反而如海绵般,同时吸纳着日石的热力与月石的寒气。银蓝光点在铁胎内游走,逐渐分化出赤红与莹白两道纹路,如同两条相互缠绕的光带。
萧铸挥动铁锤,锤声竟如玉石相击,清脆而有韵律。
随着锤击加速,炉中突然传出一声剑吟般的清鸣——两道流光应声而出:赤红流光化作三尺长剑,霞光流转;
莹白流光凝成一尺八寸短剑,寒光凛冽。双剑成型后竟自动靠近,剑脊相触时,日月纹路完美交融,合成一柄完整长剑。
“此乃日月剑,子母双剑。”萧铸将双剑分开递来。长剑温暖,短剑清凉。他解释道:“双剑可分可合,分则长短互补,合则攻守一体。剑势随身形快速变化,攻击范围可远可近。”
他轻舞双剑,赤白光芒在空中留下道道光痕。
“关键在于贴近敌人,双剑交替出击,令对手防不胜防。你临危不乱的性子,正适合这般变化多端的剑路。而且日月难离,你的一生也会遇到日和月!”
铁心兰接过双剑,温凉气息顺掌心流转。
她稍运内力,双剑便微微分离,剑身光纹轻跃。只是不理解萧铸的最后一句话,她的日和月?
“多谢师父。”她郑重执剑,眼中闪着领悟的光芒,“心兰定不负此剑锋芒。”
日月剑在手,她脸上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神采。
小鱼儿站在一旁。
目光黏在日月剑上,挪不开。
心里像有只猫在挠。
想要。
他当然想要。
可那点傲气,梗在喉咙里。
像根鱼刺。
吐不出,咽不下。
铁心兰却已抬头,眼中带着光:
“先生,既有此剑……”
“可配有相应的剑法?”
萧铸颔首。
只一个字:
“有。”
铁心兰眼眸骤亮。
“当真?”
有些机会,稍纵即逝。
有些人,却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。
比如现在的小鱼儿。
他咬着唇。
看铁心兰满怀期待。
看萧铸淡然应允。
只有他。
还站在原地。
像个傻瓜。
萧铸已经想通了天山剑法的奥秘。
虽然他现在只铸造了七剑中的四把(莫问、日月、天瀑、舍神),还差游龙、竞星、青干这三把没铸。
而且,他得到的天山剑法本身也并不完整,有很多缺失的部分。
但是,
萧铸凭借自己极高的武学天赋,
硬是像做数学题一样,
从已知的部分推演出了未知的部分。
他靠自己,把不完整的天山剑法,
补充、完善成了一整套完整的剑法。
萧铸步下铸剑楼。
折枝为剑。
“今日传你们天山剑法。”
话音落下,一片寂静。
天山剑法?
众人面面相觑。
江湖上何曾有过天山一派?
慕容九蹙眉思索。
她遍览武学典籍,却从未听闻此名。
或许……能从剑招中看出渊源?
毕竟初代铸剑楼主的身世,本就是武林最大的谜。
树枝在萧铸手中微颤。
像苏醒的蛇。
他起手第一式,便带着塞外风沙的苍凉。
有些剑法,本就不该存于此时此地。
萧铸指间树枝微垂,眼底泛起一丝悠远。
天山剑法,本不该存于此间。
它来自另一个江湖——梁羽生的江湖。
霍天都半生搜罗天下剑谱,立志开宗立派。
得张丹枫指点,剑道终成,开创天山一脉。
却与妻子凌慕华分道扬镳。
此后二十年,他采百家之长,
终创出一路超凡入圣的剑法,
名为“天山”。
岳鸣珂是他上山三年后所收的弟子。
师徒日夜拆招,相互砥砺,
这套剑法,才算真正完善。
萧铸身形展动,剑法倏然而起。
铁心兰凝神细看,不禁屏住呼吸。
这剑法包罗万象:
有峨嵋的轻灵,
有嵩阳的刚猛,
有少林的沉稳,
有武当的圆转。
但细细看去,每一招虽似曾相识,却又截然不同。萧铸将各派精华融会贯通,稍加变化,竟让原本就精妙的剑招更上一层楼。
这套天山剑法共计三百六十一招:
攻如雷霆乍现,
守如铜墙铁壁,
更有诸多攻守兼备的妙着。
其招式之繁,变化之多,远胜当世任何剑法。更难得的是剑势雄浑,出剑快如闪电,一旦寻得破绽,便如白虹贯日,令人无从抵挡。
张菁蹙眉凝视,低声道:
“你们可看出来了?师父这剑法看似少林路子,细看却又截然不同。”
慕容九眸光闪动,接口道:
“其中确有几分峨嵋派的影子,但招式运转间似是而非,精妙处犹有过之。”
顾人玉沉声应和:
“我观其中数式暗合武当剑意,然转折处另辟蹊径,这究竟是何门何派的剑法?”
三人相视一眼,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困惑。
这剑法似曾相识,却又处处透着陌生。
仿佛将天下各派剑法熔于一炉,
取其精华,去其糟粕,
最终淬炼出一套前所未见的绝世剑法。
这般境界,
已非他们所能揣度。
萧铸收势。
树枝垂落。
“看清楚了?”
声音惊醒沉醉的众人。
铁心兰等人怔怔摇头。
目光仍追随着空气中未散的剑意。
“无妨。”
萧铸淡淡道。
“往后几日,我会慢慢教。”
他心知肚明——
在梁羽生的江湖里:
天山剑法之博,
达摩剑法之奇,
玄女剑法之精,
三者并立,难分高下。
自不是那么好学的,但哪怕学上一点,对于武功,也大有长进。
林间数日,剑光流转。
铁心兰的日月剑划出赤白流光,慕容九的莫问剑卷起凛冽寒气。就连顾人玉的回风舞柳剑,也融入了天山剑法的精要,愈发变幻莫测。
唯有小鱼儿,抱臂倚树。
铁心兰收剑拭汗,走到他身旁:
“江湖风波恶,武功终究是立身之本。”她轻声道,“你……当真不学?”
小鱼儿别过脸,脖颈梗着:
“要我低头拜师?在他面前低眉顺眼求剑法?”
他忽然提高了声音,像是要说给整片树林听:
“除非我从悬崖跳下去,否则想都别想!”
声音很响,很硬。
像是在说服别人,更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铁心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,知道再劝无用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转身重回剑光之中。
小鱼儿仍站在原地。
看着日月剑辉交错,看着莫问剑气纵横。
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。
他何尝不知铁心兰说得对?
他比谁都清楚江湖险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