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当真通晓万物?”
萧铸袖手临风,淡笑如云影掠过山脊:
“或许是。”
“是便是,何来‘或许’?”
她追问,眼底星芒闪烁。
而他只是微笑。
笑纹如投石入湖,漾开满池未解的涟漪。
有些答案,本就不必说尽。
木夫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
木夫人急忙摆手,袖角沾着的水珠簌簌落下:“莫要误会,我与江枫从无瓜葛。”
萧铸眸光微动:“那移花宫与江枫的恩怨从何而起?”
“当年我姐妹救他性命,”木夫人指尖无意识绞着衣带:“没想到他竟和移花宫的花月奴勾连在一起,还把她骗出了宫。你要知道,花月奴也是个苦命人,当年立誓入移花宫时就有规矩,若是在外泄露了宫里的机关秘辛,移花宫的神秘感便会荡然无存。正因如此,我和姐姐才会追杀她。”
萧铸忽然截断话头:“邀月当真未曾对江枫动心?”
“从未。”木夫人斩钉截铁。
萧铸指尖在剑鞘上轻轻一叩,心里暗道:“这倒与我所知不同…………这究竟是为何?”
铸剑楼终究驶离了恶人谷。
数十匹白马拖曳楼身,徐行如云移。
血手杜杀等人凝望其影,直至没入群山。
终得长舒一气。
这些时日,他们活得如履薄冰。
连呼吸都带着三分谨慎。
而今重石落地,只觉浑身筋骨都松了。
待那楼影彻底消失在天际——
恶人谷中骤然爆出阵阵欢呼!
“拿酒来!”
杜杀振臂高呼,声震四野。
此刻唯求一醉,但求尽兴。
今宵,当不醉——
不休。
……恶人谷外,天青云白。
铸剑楼驶出幽谷,眼前豁然铺开万里草原。
风过草浪,送来远处牛羊嘶鸣。
白羊如珠,散落碧野。
数十匹白马曳楼徐行。
木夫人凭栏远眺,只觉天地开阔。
萧铸静立不语。
脑海中正展开新得的铸剑图录——
七剑图谱流转,正是那“七剑下天山”的七剑。
他不言,她便不语。
只静静望着他侧影。
她此刻才懂。
原来有些时光——
不需言语,不需触碰。
只需这般静静相望。
便觉岁月静好,心生欢喜。
风拂过她的裙袂,也拂过他的袖角。
在草原上织出一幅无声的画卷。
她忽然抿唇浅笑。
笑自己竟会满足于这般静默。
笑这红尘万丈——
原来最动人的,不是惊天动地。
是某个寻常午后,他在看剑,她在看他。
而这样的心境……
从前的移花宫二宫主,是绝不会懂的。
草原辽阔,飞鸟划过天际。
远处偶见集市,藏袍与汉衣杂处。
藏人牵牛羊换粟米布帛,汉客以茶盐易骏马。
风里飘着奶香与炊烟。
木夫人倚在窗边,轻声道:
“那位陛下……已驾崩了。”
“如今这位,是从外归来的。”
“谁知竟发动了夺门之变。”
萧铸眸光微动:
“可是自他重登大宝后——”
“十二星象中的‘龙’,便失了踪迹?”
木夫人倏然侧首。
眼底惊澜暗涌。
她似已触到某个惊人的真相。
关于那条“龙”的真正身份。
可萧铸却不再言语。
只望着远处集市中飘扬的经幡。
十二星象中的庞文,其名便暗藏玄机——“庞”字,
是宫殿,困着一个“龙”字,这已点明关键:他是困于南宫的龙。
想来那朱祁镇绝非庸碌之辈,必定武功盖世,故而一度想学成祖那般封狼居胥,建功立业。
怎料,武功盖世终究不等同于深谙军法,他最终败于也先之手,沦为阶下囚。但他终究还是回到了大明,却被幽禁在南宫。
以他的武功,秘密离开南宫本非难事,
于是乎他选择潜伏,在江湖中以“庞龙”为号行走,暗中联络青龙会。
终于,青龙会中一些觊觎权力、心怀鬼胎之辈与他勾结,借势发动了夺门之变,助他重新夺回了皇位。
铸剑楼行至集市前。
数十匹白马齐齐止步。
市集空荡无人,藏民早已避走,唯余风卷残旗,一片死寂。
不远处,红衣少女持鞭而立。
容颜绝世,衣袂如血。
长鞭破空,呼啸生风。
鞭影翻飞间,几名持刀汉子皮开肉绽。
每一鞭都撕开血肉,深可见骨。
鲜血飞溅,染红黄沙。
不过数十鞭,周遭再无旁观之人。
所有目睹者皆魂飞胆裂,纷纷藏匿。
红衣少女身侧,立着个少年。
衣衫褴褛如乞儿,却难掩一身风华。
面上刀疤如月下梅枝,平添三分不羁和魅力。
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。
铸剑楼内,木夫人轻声道:
“是小鱼儿。”
萧铸颔首:
“不愧是江枫之子。”
“这分俊朗,确有其父风范。”
木夫人侧首看他,声若风拂耳畔:
“终究……”
“不及你。”
三字轻落,如羽拂心尖。
有些比较,本就不必说出口。
就像有些人在心中,从来独一无二。
数十匹白马曳楼而行,这般景象任谁都要侧目。
小鱼儿抬眼望去,目光落在二楼轩窗处。
看见萧铸的刹那,他呼吸一滞。
世上竟有这般人物——
青衫如玉,眉目如画。
潇洒得不似凡尘客。
再看身旁的木夫人。
清丽如雪中寒梅,绝色难描。
二人并肩而立,眉眼间自有流转的默契。
像剑与鞘,月与云。
这般登对,直教荒原失色。
此刻,小鱼儿身旁那女扮男装的人已忍不住喊出声:“快住手!他们与你无冤无仇,何必下此毒手?”
鞭声又起。
红衣如火,声如寒冰:
“天下恶人皆该杀!”
“你叫我住手——”
“我偏要打!”
长鞭破空,血色飞溅。
她忽瞥向铸剑楼,蹙眉冷笑:
“如今江湖……”
“学他的人倒多。”
“驾马拉楼,东施效颦!”
楼中,萧铸唇角微扬。
原来这白马曳楼……
竟成了江湖人争相效仿的风尚。
萧铸闻言轻笑,眼底泛起玩味:
“不想这江湖……竟真有人学我。”
红衣少女见他笑意,双颊微鼓:
“你笑什么?”
“笑得这般惹人厌!”
萧铸笑意未减,声如微风拂柳:
“这般蛮横……”
“就不怕长辈教训?”
少女脸色骤沉,长鞭如毒蛇出洞!
破空声乍响,直取萧铸面门。
却在此时——
八道剑影凭空显现。
一道玄黑剑意轻挥,鞭身应声而碎。
漫天鞭屑如落花纷飞。
余下七剑环护周天,剑气森然如冬夜寒星。
红衣少女踉跄后退,眸中惊骇欲绝:
“剑气凝形……这怎么可能?!”
握鞭的手微微颤抖,先前气焰尽化冷汗。先前的蛮横气焰消散无踪,握着鞭柄的手微微发颤,再不敢轻易动手。
红衣少女眸光闪烁,心念飞转。
能有如此修为之人,何必冒充当年那位?
莫非……真是本尊?
不。
她立即否定。
若真是那人,如今该是古稀老者。
岂会这般年轻?
或是——传人?
此念一起,她心神稍定。
抬首时,语气已带三分敬意:
“我能……求一把剑么?”
声落风静。
江湖皆知——
铸剑楼之剑,可助武道登云。
每一柄出世,皆引四方震动。
她望着楼中青衫。
眼底有火苗暗燃。
有些剑,值得放下骄傲相求。
萧铸声淡如风:“可以。”
张菁眸中闪过诧异:“这般轻易就应了?”
萧铸道:“因你有资格。”
张菁道:“你尚不知我是谁,怎知我有资格?”
萧铸目光如镜:“你名张菁。”
张菁下意识颔首,随即怔住——
他竟早知她身份!
她忽觉在这青衫客面前,
自己仿佛透明,被彻底看透了一切。
萧铸立在铸剑楼前,衣袂随风。
萧铸在此地偶遇三人,竟意外得了三块铸剑奇材。
自张菁那里得了百剑之精,从铁心兰处获了日月双石,
而从小鱼儿处,得到了一块天外陨石。
这三块皆是世间难寻的宝物,尤其是那块天外陨石,更是万中无一的稀世之珍。
这三人,都和他要打造的七剑之中的一把剑有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