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更是摩拳擦掌,眼中战意熊熊:“老子的大枪,早就饥渴难耐了!”
沈伯安则面露忧色:“裕昌当铺经营多年,库房更是龙潭虎穴,即便有刘守山的信息,亦不可轻敌。
阿峥,你的计划虽好,但临机应变,至关重要。”
陈峥颔首:“沈伯放心,我晓得轻重。
硬碰硬非是上策,我们需借势,打他一个措手不及。”
堂屋内一时沉寂下来,窗外的天色,愈发阴沉了。
云层越压越低,仿佛要触及津门那些高低错落的屋脊。
“看这天色,怕是有一场大雨。”沈伯安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说道。
丁师傅感慨道,“月黑风高夜,杀人放火天!下雨更能掩人耳目!”
陈峥没有说话,只是看向了道书。
【差使叁:破网断钩(已完成)】
“差使完成了?”
陈峥心道。
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,就是让师傅的伤势好转而已。
【犒赏】:地脉石髓
随后,陈峥正要回房炼化地脉石髓的时候。
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,从前院传了过来。
这敲门的节奏颇为讲究,三轻一重。
陈峥心神从道书上收回,眉头微动。
这个时辰,会是谁?
老丁几人看向陈峥。
陈峥微微点头,随即起身。
并未立刻去开门,而是先走到堂屋窗边,借着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。
只见学堂那扇大门外,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。
素色上衣,黑色长裙。
清丽的面容上夹带一丝疲惫。
来人不是别人,正是黄芷兰。
她独自一人,手中似乎捏着一封信函,目光沉静地望着门扉。
陈峥心下明了。
大哥和小弟离去已有几日,算算行程,若是顺利,也该到奉天,安顿下来了。
黄芷兰此来,多半是为了送信。
他整了整身上衣衫,缓步穿过庭院,拉开了门闩。
黄芷兰见到陈峥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。
很快又恢复了平素的清冷。
她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,郑重道:
“陈兄弟,奉天来的信。刚送到我那里,想着你挂念,便立刻给你送来了。”
陈峥接过信,触手是粗糙的土纸,信封上没有任何落款。
只写着“津门,陈峥亲启”几个字。
字迹略显稚嫩,却努力写得端正。
“有劳二姐。”
陈峥道了声谢,并未急着拆开。
而是端详着信封上的字迹。
又仔细看了看信口的火漆封缄。
黄芷兰见他如此谨慎,也不催促。
只是静静站在门口,目光扫过寂静的学堂院落,轻声道:
“信已送到,我便不打扰了。”
她嘴上说着告辞,脚步却未移动,眼神若有深意地看了陈峥一眼。
那目光似乎在说:“信已到,人呢?你答应过的‘交代’呢?”
陈峥岂能不懂她的意思。
他沉吟片刻,对黄芷兰道:“二姐稍待,容我先看看家书。”
他拿着信,转身回到自己那间厢房,关上了房门。
陈峥来到桌前,小心翼翼地拆开火漆,取出了里面薄薄的两张信纸。
确实是小弟陈闲的笔迹。
信的开头,是陈闲口吻的叙述。
“二哥如晤:
见字如面。
我与大哥、玉兰大姐,一路颠簸,总算在日前平安抵达奉天城。
奉天好大,比津门还要开阔。
风也硬,吹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。
街上好多穿着黄皮子军装的兵。
还有高头大马,看着可威风了。
我们按你给的地址,找到了南满站附近的‘福源昌’。
还见到了那位绸缎庄的‘刘掌柜’。
刘掌柜人很和气,安排我们住下,还给了热汤面暖身子。
休息了两日,大哥便拿着你的荐书,带着我去了东关讲武堂报名。
讲武堂好生气派,高高的围墙,门口站着持枪的卫兵,看着就叫人心里发怵。
考核很严,要测体力,考文化,还要验看身世凭据。
多亏了二哥你的荐书,考核官对大哥还算客气。
大哥力气大,体能考核自然是过了。
文化课考了些兵法基础和国文算术,大哥这些年跟着你也没落下,勉强也通过了。
就是验看身世的时候,盘问得很细,问祖籍,问亲属,问来奉天的缘由。
大哥按你教的说了,只说是关内老家遭了兵灾,来奉天投亲谋生,想进军校搏个前程。
他们查了半晌,没找出什么破绽,总算点了头。
我也参加了童子班的考试,考了认字和算术,还有跑步和跳远。
我都通过了!
二哥,我现在是奉天讲武堂附属童子班的学生了。
先生还夸我字写得端正呢!
大哥被分到了步兵科,我住在童子班的学兵舍。
玉兰大姐暂时在刘掌柜的绸缎庄里帮工。
刘掌柜说她手脚麻利,人又本分,很是照顾。
二哥,奉天一切都好,就是……就是想你。
大哥晚上总看着津门的方向发呆,玉兰大姐悄悄抹过几回眼泪。
我也想你,想津门的家,想学堂,想丁师傅,九哥他们。
二哥,你一个人在津门,一定要多加小心,早点来奉天找我们。
另,大哥让我告诉你,讲武堂的教官很严厉,训练很苦。
但他一定能坚持住,绝不给你丢脸。
刘掌柜处已安顿妥当,银钱足够支用,勿念。
弟,闲,谨书
民国....
信的末尾,除了日期,在信纸的右下角,用极细的笔触,画了个小小的三角形。
其内点了三个墨点。
这是兄弟三人早年约定的暗号,表示“一切平安,信为亲笔,无外力胁迫”。
陈峥的目光在那个三角形上停留了片刻。
指腹摩挲过小弟的字迹,略显稚嫩却努力工整。
尤其是那句“我也想你”。
让他冷硬的心肠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。
他逐字逐句地反复看了两遍,确认字迹无误,暗号无误。
叙述的细节也与之前的安排对得上,心中那块悬了几天的大石,总算稍稍落下。
大哥和小弟平安抵达,并且顺利进入了讲武堂,这第一步,算是走稳了。
有了讲武堂这层身份庇护,加上那位刘掌柜的照应,他们在奉天基本的安全算是有了保障。
他将信纸仔细叠好,收入怀中,贴身放稳。
这才重新推开房门。
黄芷兰果然还站在院门外,并未离去。
晚风吹拂着她的裙摆,显得有些单薄。
陈峥走到她面前,神色平静,开口道:“信看过了,大哥和小弟已安抵奉天,进了讲武堂。
有劳二姐奔波送信。”
黄芷兰点了点头,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。
她更关心的显然是另一件事。
她看着陈峥的眼睛,略带急切道:“他们平安就好。陈兄弟,如今信已送到,你答应我的‘交代’……?”
陈峥知道,今日若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。
这位外表清冷,内里执拗的黄二姐,恐怕真会如她之前所说,跟他耗到底。
他如今诸事缠身,裕昌当铺那边箭在弦上,实在不宜再横生枝节。
尤其是与黄芷兰背后代表的势力产生不必要的误会。
他略一思忖,终于松了口:“人没事。”
黄芷兰眼眸一亮,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许,追问道:“他在哪里?可还安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