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丁的目光再次扫过地上的刘守山。
刘守山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，惊恐地看着老丁。
陈峥接话道：“师父，沈伯，我有个想法……”
他压低声音，将自己的计划粗略说了一遍。
丁师傅听得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，最终一拍大腿：
“成！就按你说的办！虽然麻烦了点，但稳妥！”
沈伯安也点了点头：“此计虽险，却比硬闯多了几分胜算。只是阿峥，你千万小心。”
陈峥点头：“我明白。”
他再次看向面如土色的刘守山，语气不容反驳：
“爷叔，想活命，就按我说的做。
接下来这一天，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，沈伯会给你用药，稳住你的伤势。
到时候，需要你出面的时候，你只管照做。
若敢耍花样……”
陈峥没有说完，但杀意凛然。
刘守山连连点头称是。
陈峥目光微动，灵眸在他周身一扫。
只觉得阴冷之气稀薄得很，远不如那日在隆昌货栈所感那般浓重。
莫非是自己猜错了？
他心下一转，给丁师傅两人使了个眼神，便来到老韩头。
“韩伯，劳您驾，给画几张镇邪辟祟的黄符。
再烦请您老给屋里那位‘贵客’上点手段，下个禁制。”
陈峥凑近了低声道。
老韩头闻言，老眼翻了翻，从陈峥脸上扫过。
又瞟了一眼堂屋方向，脑后那根花白细瘦的辫子随着扭头的动作甩了一下。
“怎么？觉着那姓刘的玩意儿不老实？”
“防个万一。”
陈峥接着说，“他这送上门来得太巧，也太怂，不像脚行爷叔平日的做派。
我总觉得，这里头有别扭。”
“唔…”
老韩头嘬了口烟嘴，吐出一股烟气，
“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
“这年头玩邪术的，保不齐身上就被人下了什么暗桩，或者留了后手。”
“这事儿交给我吧。”
说罢，老韩头磕了磕烟袋锅，慢悠悠起身，走进那间堆满杂物的偏房。
不多时，他拿着个巴掌大的旧布袋走了出来，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些什么。
陈峥、丁师傅和沈伯安也跟着重新进了堂屋。
刘守山见几人去而复返。
尤其是看到老韩头手里那不起眼的布袋，脸上闪过一丝紧张，强笑道：“韩……韩爷，您这是……”
老韩头没搭理他，自顾自走到桌子旁，将布袋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掏。
先是一叠裁剪好的黄表纸。
一砚台磨得浓稠的朱砂墨。
一支半旧不新的狼毫笔。
接着又取出几根干枯的草药。
一截用红绳缠着的不知名兽骨。
还有几枚边缘磨得光滑的古旧铜钱。
“小子，搭把手，桌子挪开点，腾个地方。”老韩头招呼陈峥。
陈峥依言将堂屋中央的八仙桌挪开一片空地。
老韩头蹲下身，用兽骨蘸了朱砂，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画了起来。
他画的是一个直径约莫三尺的圆圈。
圈内并非完全闭合，留有一处缺口，线条扭曲盘绕，构成一种古老符纹。
看着既不似道家符箓，也不像佛门梵文。
有一股民间巫傩的味道。
“老韩，你这画的啥玩意儿？看着怪瘆人的。”
丁师傅抱着胳膊在一旁看。
他一身硬功煞气，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向来是信则有，不信则无。
“哼，你个老小子懂个屁。”
老韩头头也不抬，继续勾勒，
“这是‘锁魂圈’，老法子了。”
“借的是地脉阴煞，暂时锁住圈内人的生气流转，叫他身上若有什么邪门玩意儿，都给我显形，也别想往外递消息。”
沈伯安推了推眼镜，看得仔细，插言道：“老韩此法，颇合‘隔绝气机，镇固本源’的医理。
人体小天地，与外界大天地气息交感。
此圈一画，暂时封闭了这方小天地与外界的联系，妙啊。”
老韩头画完最后一笔，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“那得是伯安了解我。”
难得这两个老头子今日没斗嘴。
他转向刘守山，笑了笑说：“刘爷，请吧，挪到这圈子里头来坐着。”
刘守山脸色发白，嘴唇哆嗦着：“韩爷……这……这是何意？我……我都这样了，还能耍什么花样？您老高抬贵手……”
丁师傅把眼一瞪：“让你进去就进去，哪那么多废话！再啰嗦，老子现在就给你扔出去！”
陈峥也冷声道：“爷叔，配合点，对大家都好。清白了，你才能活命。”
刘守山无奈，只得咬着牙，手脚并用地爬进那个朱砂画的圈子里，蜷缩坐下。
他一入圈，似乎并无什么特殊感觉，但眼神里的惶恐却加深了几分。
老韩头这才拿起狼毫笔，饱蘸朱砂，屏息凝神，口中念念有词。
咒语含混不清，像是某种古老的方言祷祝。
只见他手腕悬动，笔走龙蛇，在黄表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。
第一道符，形如锁链，笔画虬结，是为“镇身符”。
第二道符，状若烈焰，笔锋张扬，是为“焚邪符”。
第三道符，纹路似水波流转，中心一点玄黑，是为“安魂符”。
三符画毕，老韩头额角已见细微汗珠，显然耗费不小心力。
他放下笔，拿起那“镇身符”，走到刘守山面前，叱道：“闭眼，凝神，莫动！”
刘守山吓得赶紧闭上眼。
老韩手指掐了个诀，口中疾诵：“天地玄宗，万炁本根……体有金光，覆映吾身……锁！”
最后一个“锁”字出口，他将那道黄符拍在刘守山额头正中！
“啪！”
一声轻响。
刘守山浑身剧烈一颤，仿佛被绳索捆缚，脸上瞬间失去血色，喉咙里发出怪声。
黄符贴在额上，隐隐透出一股禁锢之力，让他连转动脖颈都变得困难。
“这道符，镇的是你的肉身气血，防你暴起伤人，或者施展什么损人不利己的邪法。”老韩头解释道。
紧接着，他拿起第二道“焚邪符”，绕到刘守山身后，又是一声低喝：“邪祟退散，真火焚阴！疾！”
将符纸拍在刘守山后心命门穴上。
这一次，刘守山反应更大，整个人如同被烙铁烫到，弓起身子，发出一声凄厉惨叫。
他后背衣衫之下，仿佛有红光一闪而逝。
一股淡淡的黑气从他口鼻间逸散出来。
“这道符，专克阴邪附体，或他人种下的恶咒。若你体内干净，便只受些皮肉之苦。若不清白……”
老韩头话没说完，但意思不言自明。
陈峥一直开着灵眸仔细观察。
在“焚邪符”拍下的瞬间，他确实看到刘守山周身，有几缕灰黑丝线被逼出，旋即被符力灼烧殆尽。
他心下稍安，看来禁制确实有效。
最后，老韩头拿起“安魂符”，以及那几枚古旧铜钱。
他将铜钱按特定方位摆在刘守山周围，口中念诵的咒语变得低沉缓和。
随后，他将“安魂符”按在刘守山剧烈起伏的胸口膻中穴。
“此符安定神魂，免得你被邪祟侵扰，或者被人以秘法操控心神。”
老韩头说道。
随着这道符落下，刘守山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。
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消退不少，只是显得异常疲惫萎靡，仿佛大病一场。
做完这一切，老韩头才走出圈子，对陈峥和丁师傅道：“成了。
十二个时辰内，他离不得这圈子一丈远。
否则周身气血逆冲，痛不欲生。
他体内若还藏了什么我们没发现的阴私，有这三道符和锁魂圈在，也翻不起浪花。”
丁师傅点点头，朝圈里的刘守山道：“算你老实！暂且留你狗命！”
沈伯安上前给刘守山把了把脉，对老韩头道：“老韩手段高明，他气血虽受压制，但本源未损，反而因驱除了些许隐晦邪气。
脉象比刚才还平稳了些。”
陈峥则对老韩头拱手：“辛苦韩伯了。”
老韩头摆摆手，重新装好烟袋锅点上：“没啥，老了，活动活动筋骨。接下来，阿峥你打算咋办？”
陈峥目光转向窗外阴沉的天色，沉声道：“禁制已下，‘饵’算是稳妥了。
接下来，就是等，等时机。”
一旁的丁师傅腰伤痊愈，修为增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