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今日起,不仅要练武,更要修心。
要让自己能隐能显,心志如磐石,不为外邪所动。”
老韩头磕了磕烟袋锅子,总结道:
“总而言之,就八个字。
外松内紧,暗渡陈仓。
表面上,你该干嘛干嘛,甚至可以让它觉得你因为害怕,而在寻求督军府的庇护。
暗地里,玩命修炼,积攒底牌,摸清它的底细。
咱们这三个老家伙,就是你最大的后手。
它以为它在养蛊,却不知咱们这‘蛊盆’底下,还藏着能要它老命的杀招呢!”
丁师傅最后沉声道:“陈峥,前路凶险,九死一生。
但你并非孤身一人。
神机营传承百年,底蕴犹在。
老张未竟之事,我等老朽未尽之责,如今落在了你的肩上。
这是一场劫难,亦是一场磨砺。
熬过去了,海阔天空;熬不过去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,但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陈峥将师父和韩伯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刻在心里。
他对着丁师傅和老韩头深深一揖:
“师父,韩伯,徒儿明白了!
定当谨遵教诲,外示怯弱,内砺锋芒,潜心修行,查明敌情。
绝不会辜负师父、韩伯、沈伯的期望,更不会让张公的鲜血白流!”
丁师傅眼中那点期许的笑意更深了些,老韩头吧嗒着烟袋锅子,也微微颔首。
待陈峥直起身,老丁神色一肃,道:
“好!既入我营,便是正式一员。
营里规矩不多,三条铁律,你需时刻牢记心头。”
他竖起三根手指,语气沉缓有力:
“头一条,不得仗着本事欺压良善百姓!
第二条,卖国求荣之事,杀头也不能干!
第三条,同门之间,手足情深,遇事同当,不得背弃!”
“徒儿谨记!若有违背,天诛地灭!”
陈峥挺直腰板,肃然应诺。
“嗯。”丁师傅脸色缓下来,
“既入了营,我便非只是你授拳的师父,更是你在营中的引路之人。
营中传承庞杂,拳脚功夫只是打底的根基。
你有形意拳的底子,桩子还算稳当。
往后,我可传你营中搜罗的各门各派武学精要,还有些配合拳脚使唤的独门秘术。”
他目光转向一旁抽旱烟的老韩头。
老韩头吐个烟圈,眯缝着眼接道:“我那些个奇门遁甲、风水卦数的玩意儿,听着玄乎,
对付邪祟、看破虚妄、趋吉避凶却有些门道。
你小子若有兴趣,得空便来学两手,保命退敌都用得上。”
“还有沈大夫,”
丁师傅补充道,“老沈手上的岐黄之术,尤其擅解各种阴毒创伤、邪风怪症。
识药辨性,汤剂针灸,都得学点皮毛,紧要关头能自救,也能救人。”
陈峥听得心头滚烫,仿佛眼前打开一座宝库。
五通神虽如跗骨之蛆,凶险万分,但如今背靠神机营,
有三位身怀绝技的前辈倾囊相授,何尝不是一场泼天机缘?
他心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,强压下翻腾的激动,恭敬道:
“小子明白!定当一步一个脚印,勤学苦练,绝不贪多冒进,辜负师父、韩伯、沈伯的厚望。”
“如此便好。”
丁师傅满意地点点头,话锋又转回武道上,
“你如今明劲将成未满,火候到了七八分。
下一步,便是要破开‘肉身九大限’,方能筋骨齐鸣,劲力透体,由明转暗,真正摸到暗劲门槛。
这非朝夕之功,得靠水滴石穿的苦熬,更讲究一个‘悟’字。
前番你与张公投影那一战,其意境深邃,你当细细咀嚼回味,或能从中得些真意,助你早日破关。”
“肉身九大限……”
陈峥低声复述,隐隐有股跃跃欲试的冲动。
丁师傅见他神情,知他心意。
便引陈峥在院中石凳坐下。
老韩头也拖了把椅子,眯眼听着。
“这‘肉身九大限’,”
丁师傅开口,声音沉缓,
“非是什么玄妙法术。
而是我等习武之人,锤炼筋骨体魄,由外而内,沟通气血神意时,必然要撞上的九道铁门关!
层层如锁,锁住了人身潜能。
唯有以水磨工夫,又或大悟性、大毅力,将其一一破开,方能脱胎换骨。
劲力由表及里,通达脏腑骨髓,方算真正踏入‘暗劲’的门庭。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,点在陈峥心口:
“你如今明劲七八分火候,力发于梢,筋骨齐鸣,打人能透皮肉,伤其筋骨,这已算不俗。
然这力,终究是‘外劲’,靠的是筋骨肌肉的伸缩拧裹,乃后天磨砺所得。
欲入暗劲,则需将这后天之劲,炼化入里,引动先天一点元阳之炁,使气血搬运如汞如铅,沉凝厚重。
发于无形,透体而入,可断人肝肠,毁其根本。
这第一步,便是要破开肉身九重枷锁,将炉鼎打熬得如铜浇铁铸,方能承载刚猛的暗劲勃发。
而不至于反噬自身,先把自己震个五劳七伤!”
老韩头咂了口烟,插话道:
“说白了,就像打铁!
你那身子骨是块生铁胚子,明劲是抡大锤,把它打出了形状。
可要成百炼精钢,就得千锤百炼,还得用猛火烧透了,把里面的杂质都打出来、炼干净!
这九大限,就是九道猛火,九道重锤!”
陈峥心下有些茫然,记起丁师父曾说过,老派武人要想练出暗劲,须得历经四重功夫。
打磨筋骨,养住气血;积蓄内炁,增长内力;经历生死搏杀,磨砺战技;参透玄机,得见真意。
只恨当时未曾细问分明,不知这四样功夫,与“九大限”,又有何关联?
他便将这心中疑窦,向师父问了出来。
丁师傅闻言,眼中掠过一丝赞许,点了点头。
“问得好!这四重功夫,乃是总纲,是路径;
而‘九大限’,便是这路途中,实实在在要踹开的九道铁门!”
他略一沉吟,似乎在斟酌如何说得更透。
“就先说,这第一限吧,唤作‘皮膜关’。”
师父捏起陈峥手臂一块皮肉,稍一运劲,皮肉绷紧,显出几分坚韧光泽。
“常人皮肉,松软无力。
习武之人,需先炼得皮膜如鼓,紧致坚韧,寻常拳脚棍棒难伤。
更要紧的,是能‘听劲’,风吹草动,拳风及体,皮膜便若水波荡漾,自发感应其力之来路轻重。
是谓‘一羽不能加,蝇虫不能落’。
此关不过,劲力传导不畅,更易受外力震荡,伤及内腑。
炼法无他,站桩、揉打、药浴,使气血充盈皮表,坚韧其质,灵敏其性。”
陈峥恍然,难怪师父第一回见他,便让他站桩。
细微处要求极严,原来是在打这第一关的根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