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峥淡淡笑了笑,没接话,继续道:“刀头那边,欠着我点人情。”
“安排个肯下力气、手脚干净的小伙子,这点面子,他得给!”
不是他会给,是他得给。
黄叔心里一跳,眼眸微微眯起。
“工钱或许开始不算顶高,但绝少不了克扣,日日见现钱。”
陈峥顿了顿,加了一句,“而且,负责的地方,就在西沽这块,离家近,您和婶子也放心。”
最后这句话,显然说到了黄婶心坎里。
她连忙接口:“近好,近好!省得这孩子整天野得没边,不着家。”
旁边的黄叔缓缓吐出一口气,胡子微微抖了两下。
他像是随口一提:
“阿峥,我让小九捎去的那张黄符纸……你瞧着怎么样?”
屋里静得很。
黄叔眼皮半垂。
他是在掂量最后的分量。
若这小子真能识破符上的古文字,将来必定不是池中物。
陈峥在茶碗边蹭了蹭,抬头时眼神沉静。
“字是古篆,西南巫国那边的。”
他顿了顿,“东西还成,就是催动起来,太烧身子骨。”
“烧身子骨?”黄叔心里一揪,暗道,“那是烧命!”
这一刻,比他听说陈峥单枪匹马,压服刘刀那把硬骨头时,还要惊心。
这小子……莫非真是修术法的材料?
良久,黄叔一掌拍在膝盖上,震得茶杯哐当一响:
“成!就冲你这句话,叔信你!”
他眼底烧起一团火,像是把后半辈子的赌注,都压在了这一句上。
“小九那小子,以后就劳你多费心管束!他要是不听话,你替我抽他!”
“爹!谁要抽我?”
话音刚落,一个壮实身影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,正是黄九。
他满头大汗,褂子搭在肩上,露出精壮的膀子,显然刚从外面野回来。
一见陈峥,他眼睛一亮:“阿峥!你来了!”
又看见桌上的槽子糕,伸手就要抓,“四远香的!嘿,正好饿死了!”
啪!
黄婶打掉他的手:“洗手去!没规矩!”
黄叔瞪着他:“洗什么手!先过来!正说你的事!”
大黄莫名其妙,擦了下汗,凑过来:“我啥事?”
黄叔把陈峥的打算一说。
大黄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放出光来,兴奋地看向陈峥:
“阿峥!真能去脚行?”
那日晚上,大黄在脚行大堂踱来踱去,心下便不禁生出几分艳羡。
缘故无他,刀哥眼都不曾眨一下,便掏给阿峥至少几十块大洋。
他也不指望能有陈峥那般出息,即便只得他一半风光,也便心满意足了。
陈峥点点头:“嗯。不过,去了就得好好干,不能偷奸耍滑,不能惹是生非。明白吗?”这话是反话。
毕竟,好好干的人,刘刀会放心?
“明白!太明白了!”
大黄把胸脯拍得砰砰响,“阿峥你放心!我肯定给你长脸!绝对不丢你的人!”
不丢陈峥的脸,那就是只能丢刀哥的脸了。
他激动得在原地转了个圈,一把抓起那块槽子糕,整个塞进嘴里,含糊不清地嚷道:
“我这就去告诉黑皮他们!羡慕死他们!”
说着就要往外跑。
“站住!”
黄叔喝住他,“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!事情还没定准呢!等你峥哥和那边说妥了再说!”
大黄这才刹住脚,挠着头嘿嘿傻笑,眼睛却亮得吓人。
陈峥看着大黄那兴奋劲,心里也定了些。
保委会谋划,以及大哥的事,总算迈出第一步。
陈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。
他道:“黄叔,婶子,那这事就先这么定。
我今晚就带黄九去见刀头,把这事落准了。”
“好,好!阿峥,辛苦你了!”黄叔用力拍拍陈峥的肩膀。
正事说完,又闲聊了几句。
黄二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,偶尔插一两句话,问问他是不是真的练武练出来名堂。
陈峥打量了黄二姐一眼,随口搪塞几句。
记忆中。
这位黄老师似乎对武人的感官不太好。
大姐则一直在厨房忙活,没再进来。
眼看时候不早,陈峥起身告辞。
黄叔非要留他吃饭。
黄婶也忙道:“吃了晚饭再走吧?大姐正做着呢。”
陈峥连连摆手:“黄叔,婶子,改日再来看你们。”
“这当务之急,还得先把阿九的差事办妥了。”
黄叔这才作罢,和大黄一起,亲自送他到院门口。
临走前,陈峥叮嘱道:“大黄,晚上,在脚行门口等我。”
“行,我晓得。”
“阿峥慢走。”黄叔挥了挥手。
等到陈峥走出胡同口,心情舒畅了不少。
脚行那边的谋划提上进程了,今晚说不准是个恶战,得好好准备一二才好。
正想着,陈峥刚拐过弯。
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。
紧接着,是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:“阿峥!等一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