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来，大黄都和您说了？”
陈峥笑了笑，没承认也没否认：“其实也没什么，就是碰巧了。”
黄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：“碰巧？嘿，老城区里，能‘碰巧’让刘刀低头的人可不多。”
“你小子真是长能耐了。”
“怎么样，有没有想法来帮黄叔？”
“咱这帮派算是青帮麾下的一个堂口，不算大，但也能让你大展功夫。”
这时，黄婶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进来，恰好听到这句。
她把盘子往桌上一放，不轻不重地说：“老头子，你又瞎许愿。”
“阿峥现在可是能跟脚行刀哥，说上话的人了，哪儿还看得上咱们这小门小户的。”
“再说，他家那情况……老大还在码头里熬着吧？”
“多一个人挣钱也紧巴。咱这庙小，怕是请不起真佛。”
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一是觉得陈峥家穷。
二是暗指陈峥就算有点名头也是虚的，比不上实在的进项。
三是点出陈家负担重。
陈峥默不作声，只将眼皮微微敛起。
瞧这情形，大黄倒是个口风紧的，不曾多嘴，没有说出陈峥有牌子。
还有一分没花，就买了新院的事情。
黄叔先把眼一瞪：“婆娘家家的懂什么！”
“阿峥有本事，到哪儿都吃得开！我看人就没错过！”
黄婶哼了一声，没再说话，扭身又出去了。
陈峥心里跟明镜似的，也不生气，喝了口茶，顺着黄叔的话说：
“黄叔，您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。”
“我今天来，一是看看您，二也是真有件事，想和您通通气，听听您的想法。”
“哦？什么事？说！只要黄叔能办到的，没二话！”黄叔拍着胸脯。
陈峥还未及开口，黄叔便自顾自地说道：“莫不是为你大哥的事？”
“码头那情形，我也晓得。王扒皮这厮，是出了名的无赖，专爱克扣工钱。”
“我早劝过阿壮，早些脱身才好。”
陈峥眼皮微微一敛，不动声色。
他心里那本小账上，王扒皮的名字又往上挪了一位，压在吴德下头。
只等劈拳、崩拳练出了火候，定要这厮的好看。
念头转罢，陈峥将茶杯搁下，正色道：
“黄叔，今日我来，不为大哥的事。”
“是为阿九。”
黄叔一怔：“啊？为小九？”
“叔，您也清楚，镇远武馆那地方是非太多，不是安生去处。”陈峥声音沉了沉。
黄叔点头称是。
这几日他已经叫小九回家帮衬，不敢再放他去武馆了。
只是这小子在帮派呆不住，整天出去野。
“刀头那儿，与我倒是相见恨晚，说得投机。”
“说句一见如故，都不过分。”
“他答应给我留个好差事。”
“我头一个便想到小九。我和他是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，有了好事，岂能忘了他？”
陈峥声量略提了提，恰让里屋的黄婶听见。
里间门帘子微微晃了一下，再没动静。
黄叔愣了一下，捏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，眉头慢慢拧起：
“脚行？刘刀那儿？”
他显然没料到陈峥说的是这个。
陈峥不急不缓，接着道：
“黄叔，眼下这世道，哪儿都不太平。”
“武馆有武馆的麻烦，帮派有帮派的是非。”
“脚行虽说干的也是黑白两道的活。
但好歹是讲规矩，有活钱，挣的既有明面上的嚼谷，也有暗地里的钱财。”
“刀头那人，面上凶，但讲几分义气，手底下也缺能干的年轻人。”
“我和他搭得上话，阿九进去，我能照应一二，总比在外面瞎混，或者去武馆担惊受怕强。”
黄叔沉吟片刻，没立刻接话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。
屋里只剩下茶壶咕嘟冒气的细微声响。
陈峥也不催，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，茉莉高末的香气冲而实在，就像他现在说的话。
他知道黄叔在掂量。
脚行在津门不算顶好的营生，但比起朝不保夕的零工，或者跟着小帮派厮混，确实算条稳当点的路。
尤其对大黄这种半大小子，有的是力气，缺的是门路。
门帘一挑，黄婶端着盘炒瓜子进来，脸上那点淡笑真了些，她把瓜子盘放桌上：
“阿峥啊，吃瓜子。刚炒的，香着呢。”
她瞥了黄叔一眼，“老头子，阿峥这话在理。”
“小九那性子，莽撞，有个稳当地界拴着，是好事。”
“再说，有阿峥这层关系，总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。”
前倨后恭了不是？
陈峥自然也不会和黄婶计较，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。
黄叔抬起头，看着陈峥：
“阿峥，你跟我交个底，刘刀那边，你真能说上话？安排个人，稳当？”
这话看似是在问陈峥和刘刀是否有交情。
实则是在问，若是出了事情，你陈峥有没有把握护着黄九？
陈峥放下茶杯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声音压低了些，却更沉：
“黄叔，我陈峥什么时候跟您说过大话？”
“昨晚的事，阿九大概跟您提了点情况，没说全吧？”
“那小子回来之后，就只是念叨你有出息了，挣大钱哩。”
黄叔点点头，“我一问他，他又不肯说，还是之后我托人打听一二，才知道你小子那晚在脚行里，可谓是威风凛凛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