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在十几名健仆的簇拥下朝着这里走来。
此人正是庄子的主人,郑员外。
“郑某来迟,让刺史受惊了。”郑员外嘴上说着客气话,眼神却透着几分倨傲。
张尚不动声色:“郑员外来得正好,贵庄的佃户方才险些酿成大祸。”
郑员外扫了一眼被捆的乡绅,冷笑道:“这些宵小之辈,竟敢在郑某的地盘上兴风作浪,真是活得不耐烦了。”
他话锋一转,看向张尚:“不过刺史,清丈田亩之事,可否容后再议?郑某在庄中备下薄酒,还请大人赏光。”
这话看似客气,实则是在拖延清丈时间。
张尚岂会看不透他的心思?
“郑员外的好意本官心领了。”张尚淡淡道,“清丈乃朝廷大事,耽误不得。待清丈完毕,本官再与员外把酒言欢不迟。”
郑员外脸色微变,但仍强作笑容:“既然刺史执意要清丈,那郑某便陪着。”
他嘴上这么说,拦在路中间的脚却纹丝不动,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。
衙役们拿着丈量工具,在他面前显得进退两难。
张尚目光一冷:“郑员外这是要抗命?”
“不敢不敢。”郑员外皮笑肉不笑,“只是这田亩数目繁杂,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。不如改日…”
“不必改日。”张尚打断他,“今日必须清丈完毕。郑员外若是不愿配合…”
他顿了顿,声音转为冷厉:“那就休怪本官按抗命论处了。”
郑员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。
他没想到张尚如此强硬,丝毫不给他这个地头蛇面子。
“继续量田。”
张尚见郑员外被自己喝住,当即挥了挥手。
郑员外见硬抗不成,立即换了副嘴脸,对着周围的佃户厉声喝道:“官府要量田,便量吧,但你们今日谁敢多嘴,往后就别想在庄子里讨生活。”
这话一出,原本想要领路的佃户们都犹豫起来。
他们固然还有垦荒这条退路,但若是得罪了郑员外,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。
毕竟郑家在此地盘踞多年,势力根深蒂固。
张尚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。
清丈队手中有田契,可若是只按照田契所写,那又何必丈量?
隐田才是他清丈的根本目的。
见状,张尚心知必须给佃户们吃下定心丸。
他高声道:“诸位乡亲不必担心。本官在此承诺,凡是如实举报隐田者,不仅可减免赋税,还可优先租种被罚没的田地!”
然而,即便如此,依旧无人敢出声。
新绛郑家虽然相较于荥阳郑氏那等庞然大物而言,小的不能再小。可对于在场的佃户们而言,却是大的不能再大。
哪怕有着张尚的保证,他们依旧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地头蛇。毕竟张尚终究是要离开的,而郑家却会一直在这里。
张尚见佃户们仍有顾虑,心知今日难以立即见效。他不动声色地对郑员外道:“既然郑员外坚持要按田契清丈,那今日便先量已登记在册的田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