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落西山。
张尚揉了揉酸涩的双眼,站起身,稍稍舒展一下因跪坐而略显僵硬的腰背腿。
“今日便到此为止,都回去吧。”
说完,他随手整理起自己桌案上的账册和算盘。
李由、沈聪、张山三人闻言,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飞速拨动的算珠。
“是,郎中。”
三人应声,同样收拾起身前案桌。
不久后,三人收拾完,朝张尚行了一礼,相继离去。
偌大的值房只剩下张尚一人。
“今晚拜访一下杜府?”
张尚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一声,将最后几卷账册归拢放好,吹熄了值房内的烛火。
夕阳下的户部,相比于白日安静了许多。
偶尔遇见几个与自己一般,晚了些许时分下值的同僚,他都会习惯性地点头致意,或是打个招呼。
然而,得到的回应却总是对方的仓促逃离。
“老张、老王…”
路过守值的门房时,张尚习惯性的朝里打了个招呼。
然而,今日本该轮到老张和老王值夜,门房里却露出另外两张谈不上陌生,但不该在这里出现的面孔。
那两人显然也认得张尚,见他招呼,猛地站起身,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,眼神躲闪,结结巴巴地应道:“张…张郎中…您,您下值了?”
张尚脚步微微一顿,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门房内部:“嗯,老张和老王呢?今日不是该他们当值?”
负责值守的老张与老王,算是户部里为数不多非但不回避、反倒与张尚相熟的人。
只因二人能力不足,想上也上不去,便无所谓张尚这尊瘟神。
轮到二人当值时,张尚每每路过都会照例寒暄几句。
可今日,二人全都不在。
“回…回郎中。”赵全咽了口唾沫,声音有些发紧,“张叔和王叔他们…他们家里临时有点急事,告假了,于是请…请下官和另一位同僚暂代今夜值守。”
张尚目光在他们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。
这两人平日多在右侍郎值房外听用,从未见过他们负责门禁值守。
而老张和老王,若说只其中一人告假,还算正常,两人同时告假,就有些蹊跷了。
莫非…
一个猜测在他脑海中悄然浮现。
但他并未显露异样,只是微微颔首,语气如常:“既然是老张和老王请你们代为值守,想必你二人定能胜任,今夜就辛苦二位了。”
离开户部后,张尚并未如常般径直往宫外方向走去,反而朝着两仪殿行去。
他要举报。
虽说直接将人抓了,自己被刺杀的计划也将落空,但账目真被烧了,他们也无需刺杀自己。
何况自己辛辛苦苦多日整理的账目,让你们一把火说烧便烧了,我不要面子的吗?
“造孽啊!”
想到这里,张尚长叹一声。
自己只是想满足被杀的条件而已,怎么这么麻烦。
太难了!
两仪殿内。
李世民正批阅着永远都批复不完的奏疏。
无难走进殿中,低声禀报道:“陛下,中书舍人、户部郎中张尚于殿外求见,言有急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