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位老傢伙都是混成精的人物,哪里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?这是嫌之前送的程仪银两不够分量,要他们再次慷慨解囊,而且这次是明著要,是为了公事!
那位姓周的士绅与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,试探著开口:“大人的忧国忧民之心,实在令我等汗顏。大人的难处,我等也明白了。只是不知大人需要多少银钱,方能解这燃眉之急?”他心中盘算,若是三家分摊,一家出个几百两,或许还能接受。
秦思齐微微一笑,没有说话,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。
“一千两?”周士绅心里微微一松,若是总共一千两,三家分摊,每家三百多两,虽然肉疼,但还能承受。
秦思齐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难道…是一万两?!”旁边那位姓钱的豪商声音都变了调,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。总共一万两?那每家就要摊到三千多两!这可不是割肉放血了,这是要伤筋动骨啊!
秦思齐依旧摇头,目光扫过三人瞬间煞白的脸,终於缓缓开口,字字清晰:“非也。本官並非向三位索要。本官是欲在州衙设立一个绥德州城防公益功德筹办处,並立功德碑於城墙之下。”
秦思齐站起身,踱了两步,声音朗朗:“此筹办处,专款专用,主要用於修葺城墙、整顿驛站、补充仓廩等利城利民的公益之事。本官希望,不止是在座三位,还有门外那些心怀桑梓的乡贤士绅,都能为家乡建设,自愿捐输,踊跃认筹。”
“所有捐输者,无论多寡,州衙都会將其名讳勒石记功,鐫刻於功德碑上,以彰其造福乡里之功勋。捐输尤力者,本官还会亲自撰写荐书,上报省府乃至朝廷,为其提请旌表,光耀门楣!”
看著三人紧张的神色,秦思齐语气变得温和许多道:“至於认筹数额嘛…本官绝不强求,全凭各位对家乡的赤诚心意。不过,据工房、户房初步估算,若要办好这几件紧要大事,没有一万两雪银,怕是难以启动啊。”
看著三人魂不守舍的模样,秦思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。不紧不慢地走回书案后,从一叠文书中,抽出了一个厚厚的册子,正是秦思文这些天记录的、收到各方程仪的明细清单。
秦思齐隨意地翻开著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今天天气不错:“哎呀,说起来,前几日忙於公务,都忘了好好感谢诸位先前送的程仪了。你们看,赵员外古道热肠,赠了纹银一百两。钱掌柜慷慨大方,出手就是五百两。还有孙乡绅,送的那尊玉佛,真是雕工精湛,寓意吉祥啊……”
秦思齐每念一个名字和数字,那三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,冷汗涔涔而下。这哪里是感谢?这分明是敲山震虎!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:你们之前那点行贿的钱,我都记著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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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我给你们一个机会,把这不光彩的行贿,变成光宗耀祖的公益捐输。要是识相,咱们皆大欢喜。要是不识相…那这本册子,说不定哪天就出现在按察使司的案头了!
那位周老士绅最先反应过来,到底是经歷过大风浪的。站起身,对著秦思齐深深一揖,声音带著臣服道:“大人一心为公,弹精竭虑,实乃我绥德百姓之福!老朽…老朽虽家资不厚,愿为家乡安危尽绵薄之力!这功德筹办,我周家认了!”他知道,此刻再不表態,恐怕就不是破財能消灾的了。
另外两人见状,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,纷纷起身,咬著牙表示愿意踊跃捐输。
打发走这三只肥羊,秦思齐並未停歇。按照名单,又將另外几批人叫进来,如法炮製。有的是威逼,有的是利诱,有的是情理动之。都怕给捐少了,被这位知州惦记。一天下来,虽然口乾舌燥,但功德筹办处的认筹额度,已经突破了一万两。
处理完士绅捐输之事,天色已近黄昏。秦思齐揉了揉眉心,吩咐道:“把之前查到的,那几个在边境搞小打小闹走私的贩子,带进来。”
很快,几个穿著粗布衣服,面色惶恐,浑身哆嗦的汉子被衙役押了进来。一进二堂,不用吩咐,就噗通噗通跪了一地,磕头如捣蒜:“大人饶命!大人饶命啊!小的们就是混口饭吃,绝不敢干伤天害理的事啊!”
秦思齐打量著这几人,都是些底层百姓模样,所谓的走私,也不过是偷偷带些盐巴、铁锅、针线等日常用品越过边境,换点皮毛、牲口回来,赚些辛苦钱和差价,规模很小。
真正那些有背景、成规模、身后站著大人物的走私商队,秦思齐现在还暂时不敢,也不能去动。
秦思齐语气平和,没有审问犯人的严厉,只是普通询问:“都起来回话。本官叫你们来,不是要治你们的罪。只是想问问,你们平日,都是怎么过境的?走哪条路?用什么方法?跟那边哪些人交易?”
这几人面面相覷,不敢隱瞒,战战兢兢地一一交代起来。有的说趁著夜色走熟悉的小道,有的说贿赂一下防守鬆懈的哨卡士卒,有的说藏在运柴的车里…交易对象也多是一些同样贫苦的蒙古牧民。
秦思文在一旁快速记录著。秦思齐仔细听著,心中渐渐对这些最低层次的、如同毛细血管般的边境走私,有了更直观的了解。方式原始,风险大,利润薄,但確实反映了边境地区百姓的一种生存状態。
问完话,秦思齐挥了挥手:“好了,情况本官知道了。你们回去吧。”
几人愣住了,不敢相信这就完了?不抓也不罚?
“怎么?还想留在州衙吃晚饭?”秦思齐挑眉。
“不不不!谢大人恩典!谢大人开恩!”几人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跑出衙门。
然而,秦思齐这种不问不罚的態度,反而让这些底层走私者,以及他们背后那些关注著州衙动静的、更大规模的走私势力,心里更加提心弔胆起来。
这位秦大人,到底打的什么算盘?他摸清这些底层的门路,是想干什么?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,开始在某些圈子里悄然瀰漫。
秦思齐看著他们仓皇退去的背影,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。绥德这盘棋,正在加快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