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希乡想了想,回道:“这几日,司马常去军中藏书阁,一待就是整日。另外—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补充道:“司马对军中祭祀之事颇为关注,曾命人详细记录各营供奉的神灵。”
边令诚眼中精光一闪,若有所思,然后默然无声的继续前行,待他步至校场角落,
见几名兵卒正在歇息,便上前搭话,
“几位辛苦。”他笑眯眯地拱手,“咱家初来乍到,看诸位操练得热火朝天,不知这新阵法可还顺手?”
那为首的兵卒是个络腮鬍大汉,闻言瞧著来者一眼,又注意到四方隱匿著的军中护卫之人,就知来者身份非同一般,想到传闻说是今日有人来敕封司马,已是猜到来者身份,
於是咧嘴一笑,道:“这位郎君有礼了,李司马传授的这套法门,练起来那叫一个痛快!
气血运行比往日顺畅多了,俺这几日都觉得命道修为精进,隱隱要炼化一魄了!”
“哦?”边令诚细长的眉毛一挑:“竟有这般神效?”
“那可不!”旁边一个精瘦士卒插嘴道,“司马还改善了军中伙食,如今顿顿有肉,
连修炼用的药膳都配发了。要搁以前,俺们这些大头兵哪能享用这些?”
边令诚眼中精光一闪:“李司马来北疆时日不长,如何能这么快改善军中供给?”
络腮鬍压低声音:“听军需官说,司马查抄了几个吃空餉的蛀虫,又跟北地几个大商號搭上线,这才有了余钱改善伙食。”
边令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又隨意问了几句,发现这些士卒对李易的敬佩之情溢於言表、发自真心,绝非作偽。
几句之后,他不再多问,拜別几人与张希乡,离开校场,然后就对隨行之人低声道:“兵法有云,上下同欲者胜,伏羌县侯深谱此道啊。
隨行的小宦官疑惑道:“义父,县侯来北疆不足旬月,如何能这么快就令达行伍?还有那新阵法,竟能通畅血脉,又是从何处得来?”
边令诚眯起眼睛,点头道:“这確实是蹊蹺之处,按理说,他就算能以大胜之机掌握军中权柄,但人心繁杂,最多是制约几个將领,如何能短短时间,传法全军兵卒?还有.”
正说话间,忽见远处一队骑兵飞驰而过,马上骑士个个气血如虹,行动间竟有风雷之声。
边令诚瞳孔微缩:“方才我就有所察觉,这些骑兵的气血运行方式,与寻常兵家大不相同,那气血交替之中,不像是从他们体內进发,反如外力加持。”
小宦官低声道:“莫非是某种道门秘术?听说伏羌县侯与道门几家亲近,更得了蜀中道的掌教之位。”
“不像。”边令诚摇头,“道门筑基讲究清静无为,而这等练法,分明是专为沙场杀伐所创。”
他忽然想起什么,问道:“你可记得,李去疾在洛阳时,与哪些人来往密切?
小宦官思索片刻,道:“据说与集贤院的几位学士交好,常去藏书阁对了!还曾向王忠嗣请教过兵法!”
边令诚眼中精光暴涨,低语道:“王忠嗣?王都督!?”
那小宦官就道:“王都督镇守北疆多年,曾创出数种奇阵,或许就是他指点了伏羌县侯。”
“不对。”边令诚想了好一会,又摇头道:“王忠嗣的阵法咱家见过,绝非这般路数。总之,还是先看看,不过今日所见,已是收穫不小,却不知方才伏羌县侯匆忙离去,
所为何事。”
另一边。
李易跟著李正回到了为他准备的军中独院。
王翊之等人早就等在此处,见著李易来到,他立刻上前,抬手恭贺李易当上了范阳军留后。
“朝廷此番任命来得如此之快,倒是出人意料,不过李公有了此名,日后掌控范阳军可就是名正言顺,许多事推行起来更加方便了。”
卢珩也道:“十日便有传令,確实迅疾。”
“长安那边应当也有一番计较,不过也无需深究,毕竟是方便我行事了。”李易说著,话锋一转,“让李正来寻我,可是安禄山那边有了动静?”
“据郎家眼线的回报,”卢珩上前一步,“安禄山近日频繁调动兵马,更派了不少人四处搜罗童男童女,说是要祭祀兵主”。同时,还与几家教派宗门联络密切,有不少魔门修士在平卢军所属的城池现身。”
“祭祀兵主?”李易眉头微皱,他自是知道,这兵主其实与当今魔门关係密切,“他几次受挫,不会善罢甘休,不从明面来压,转而祭祀兵主,那就是要走神通之路了。”
想明白这点,他倒也不担忧,转而吩咐继续盯梢。
这时,崔衍上来,递交了个册子,口中道:“这是这两日搜集的军中诸神信奉之议,
其中主要就是那位三太子的记载。”
“好,辛苦了。”李易接了下来,这已是几日来的第三本统计之册了。
他与几人又议论了一番后,外面忽有人来稟报,说是朝廷的中使要往范阳城去,因此过来告辞。
李易便让眾人暂退,在堂屋与边令诚再次见面。
边令诚一脸笑容:“县侯军务繁忙,咱家叨扰了,因此过来告辞。不过,未来几日,
还会来军中拜访。”
李易拱手道:“中使客气。”
“此番观军中诸事,可谓收穫颇多,”边令诚又意味深长地笑道:“县侯治军有方,
咱家大开眼界,只是操练之法颇为玄妙,不知出自何处?”
李易神色不变道:“不过是结合《孙武兵法与《李卫公问对略作改良,用作军中操练罢了。”
“县侯博学。”边令诚深深一揖,“咱家回京后,定当如实稟报。”
当夜,边令诚回到驛馆,就伏案疾书,將今日所见所闻详细记录,写至一半,忽听窗外传来细微响动。
“谁?”他猛地抬头。
窗纸上,一道人影悄然浮现。
“中使大人,”来人声音沙哑,“安帅派我来问,中使可查清了李去疾的底细?”
边令诚冷笑一声:“回去告诉安禄山,他之前通报伏羌县侯的诸事,许多都是捕风捉影,莫要在这上面枉费心机了,如今伏羌县侯为范阳军留后,安君为平卢军节度使,都是北疆重將,护卫边疆安寧,理应携手合作,切莫再起纷爭了,这既是大將军的意思,也是圣人的口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