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头骨和石头可不一样,很难被水滴穿,而且也没人能挺到那个时候还不死。”
“当然,要是在水里再加上一点盐,头皮溃烂脱落的速度更快,疼痛也越发剧烈,效果才是最好……”
话至此处,张寅心脏早已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一般,不受控制的缩成一团。
伴随着一股子毛骨悚然的寒意流遍全身,他咽了口口水,忍不住问道:
“你们究竟想从老夫这里问出什么?”
他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处境,内心之中早已认命,也不指望有人能够救了,因此不论鄢懋卿问什么他都可以说,也丝毫不怕出卖了谁引来麻烦。
而他此刻唯一的想法。
便是用自己知道的事情与鄢懋卿讨价还价,换回一些保全子嗣、留个全尸之类的承诺。
他觉得这个想法应该有机会实现,否则鄢懋卿又何须用如此酷刑来折磨他?
无非还是想撬开他的嘴,说不定是想逼他攀咬关杰山呢……
“别自以为是了。”
然后就见严世蕃摇了摇头,嘿嘿笑道,
“如今满城高官、豪强和商贾都是我们的人,我们说谁是白莲教,谁就是白莲教,有的是人为我们提供人证物证,事后有人上疏也都是对我们歌功颂德,问你作甚?”
“……”
张寅一时语塞,心底一片冰凉。
这是不争的事实,现在鄢懋卿在太原府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了,除了已经被架空的他和关杰山之外,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站在鄢懋卿的对立面。
所以,这就只是单纯的用刑,单纯的折磨,而并非拷问?
“行了,把那个灌满水吊起来,垂一块布条慢慢滴着。”
严世蕃拍了拍张寅的肩膀,扯开胖脸极力模仿着鄢懋卿那标志性的咧嘴笑容,
“好好享受,鄢部堂得了空说不定也会来探望你。”
……
布政使司。
“你们说什么?!”
布政使关杰山神色大变,心脏同样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一般猛抽。
张大仁和那个参政被鄢懋卿从知府衙门里强行扔出来之后,两人亦是六神无主,只得第一时间跑来向关杰山报信,看关杰山知否有应对之策。
毕竟如今太原府中有头有脸的人物,除了关杰山排除在外之外,已经全都投靠了鄢懋卿的阵营。
而鄢懋卿刚才在府衙中还把话都说明了。
他这回就是要将关杰山当做那个“像样的官员”给办了,回去向皇上交差,平息皇上的怒火,让皇上将此事翻篇。
也就是说。
关杰山此刻与他们二人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,只能与他们共同进退。
“关藩台,如今我们恐怕也只能与鄢懋卿鱼死网破,或许这已经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了。”
张大仁叹了口气,皱着脸在一旁劝道,
“鄢懋卿虽然率军而来,但也不过只有两千兵马。”
“而我爹在山西经营多年,光是太原府的掌柜便有近百人,教众更是多达数万,倘若这些人全部策动起来生事,一人一口唾沫怕便能将这两千兵马淹死。”
“再加上我爹出任右卫指挥使多年,亦有一些脱不了干系的死忠,让他们伪装成百姓,一同混在人群中生事,亦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。”
“倘若关藩台也能下定决心,暗中从左卫和前卫中调动一些兵马。”
“再加上府上的那些亲兵与家仆,也一同混入其中生事,必是声势浩大。”
“只要能够破了这两千兵马,将鄢懋卿杀死。”
“还怕那些官员、豪强和商贾不回心转意,回头关藩台领着他们统一说辞,一同向皇上上疏说明,给鄢懋卿安上一个坏法乱政、激起民变的恶名应是不在话下,就算是皇上也无法查明真相,今后也肯定没人敢再来查了。”
“……”
关杰山的眉头皱的如同刀刻斧凿一般,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大仁。
这厮如果不是蠢,那就一定是坏!
鄢懋卿都已经把话挑明了。
接下来不论太原府发生任何动乱,也不论是否能够查明动乱者的身份,便都是他们三个人的事。
其他人都可以洗清嫌疑,唯有他们三个人,谁也休想摘干净。
关杰山有理由怀疑鄢懋卿根本就是有备而来。
因此才敢如此明牌,才如此有恃无恐,如今一定正巴不得他这么做呢。
否则又怎会将张大仁和他属下的参政放出来,难道鄢懋卿会不知道这两个人一定会立刻前来向他报信?
这是阳谋!
赤果果的阳谋!
鄢懋卿已经将他逼入了“一根筋变成两头堵”的两难之境,即使杀了鄢懋卿肯定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!
他不能上当!
他非但不能让太原府生出事端,还得极力控制局面。
否则这个叛贼他就当定了,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不再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