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0章 流寇战术,江南天变
杭州府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,街巷间仍残留著战火的痕跡。
断壁残垣旁堆积著碎石,墙角的血跡已乾涸发黑,偶尔能见到散落的兵器与破损的旗帜。
但平乱的號角早已吹响,在李铁头伏诛后的数日里,邓邵煜率领明军与地方官吏一道,有条不紊地推进戡乱事宜,让这座饱经战火的江南名城,渐渐从动盪中復甦。
王好贤、李铁头掀起的偽顺之乱,虽已土崩瓦解,但残余的叛乱分子仍未肃清。
一部分核心党羽此前已逃遁至绍兴府,依附太子王明璋,负隅顽抗。
更多散兵游勇则化整为零,或藏匿於杭州府下辖的州县乡野,或盘踞在山林水寨,伺机作乱。
因此,明军並未鬆懈,分兵多路展开清剿,挨村挨户排查,遇有顽抗者当即剿灭,对弃械投降者则登记造册,统一处置。
这场清剿虽耗时费力,却彻底拔除了偽顺的残余势力,让杭州府的秩序得以稳固。
戡乱的核心,首在安抚民心。
邓邵煜第一道军令便是打开杭州府库与偽顺囤积的粮仓,將粮食、布匹、药材等物资分发给受灾百姓。
官吏们带著士兵走街串巷,挨家挨户登记伤亡与损失,对失去家园的流民,划拨城郊空地搭建临时棚屋,发放种子与农具。
对受伤的百姓,设立临时医馆,由隨军郎中诊治。
“官军进城,不扰百姓”的口號传遍街巷,明军严守军纪,秋毫无犯,渐渐抚平了百姓心中的创伤,街头巷尾的烟火气也日渐浓郁。
对於被俘的偽顺叛军,处置之法早已擬定。
青壮俘虏被编成若干劳役队,身著统一的灰色號服,在官兵监督下投入重建工作。
修缮被战火损毁的城墙、官署、粮仓。
清理街巷中的碎石与尸体。
疏浚淤塞的河道,为后续的农业生產做准备。
同时,还需开垦城郊的荒田,兴修水利设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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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青壮虽曾为贼,但在严苛的军纪与充足的口粮保障下,皆不敢懈怠,每日劳作不止,成为杭州府恢復元气的重要力量。
而被俘的一万名老弱叛军,则另有安排。
隨著朝廷筹备台湾府的事宜提上日程,移民实边成为当务之急。
虽暂不急於大规模开发台湾,但將这些老弱俘虏迁往台湾,却是代价最小的移民之策。
天津水师的海沧船与福船轮番往返,將老弱俘虏分批运送至台湾岛。
每艘船上都配备了医官与粮食,抵达台湾后,官吏们將其安置在预先划定的区域,分配土地与农具,教授耕作之法。
之所以选择老弱而非青壮,实则是朝廷的深思熟虑。
如今大明在台湾的驻军与官吏数量有限,控制力尚浅,青壮俘虏身强力壮,若心怀异心,极易逃亡或作乱。
而老弱群体行动不便,更易被控制,也能为台湾的开发奠定初步的人口基础土地与產业的整顿,是此次戡乱的重中之重。
救灾司与清田司的官吏紧隨明军入城,迅速展开土地清丈工作。
他们带著图册与量具,逐村逐户核实田亩数量与归属,將偽顺叛军侵占的民田、逃亡士绅遗留的无主之地,以及偽顺政权没收的官田,统一登记造册。
最终,清丈出的土地一半分给无地、少地的百姓,颁发地契,保障其耕种权益。
另一半则收归少府,充作官田,由官府招募佃户耕种,收取租税,充实国库。
盐田作为江南的重要財源,也被救灾司彻底接管。
此前依附偽顺的盐商或逃或被抄家,官府重新组建盐场管理机构,招募盐工,恢復盐的生產与运输,盐税收入直接归入少府,成为朝廷的稳定財源。
除此之外,杭州府境內的布业、丝织业、瓷器作坊等商业產业,凡此前依附偽顺、或由叛乱分子经营的,皆被朝廷收回国有,由官府统一管理经营。
这些產业本就是江南的支柱產业,恢復生產后,不仅能保障民生所需,更能为朝廷带来巨额税收。
並且。
此番打下杭州府,朝廷可谓是满载而归。
府库中不仅缴获了偽顺囤积的数百万两白银、数十万石粮食,更通过土地清丈与產业国有化,掌控了江南最富庶的一片財源,国库瞬间充盈起来。
而那些曾经盘踞杭州府的江南士绅,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。
一部分有远见者,早在偽顺大势已去时便收拾细软,逃遁至绍兴府或其他未遭战火之地。
另一部分顽固依附偽顺、助紂为虐的士绅,则成了朝廷清算的对象。
家產被抄没,土地被收回,男丁流放边疆,女眷入官为奴。
没有了士绅势力的阻挠,官府的各项整顿措施推行得异常顺畅,几乎未遇到任何抵抗。
江南的士绅阶层,向来是地方的“土皇帝”。
杭州府的士绅自不必说,南直隶、浙江一带的世家大族,更是世代盘踞一方,掌控著土地、商业与文脉,连官府都要让其三分。
如今朝廷清丈土地、收回盐田与工商產业,抄没从贼士绅家產,甚至將无主之地半数收归官田。
这般“剥夺”,怎能不让他们心生怨懟?
私下里,不少士绅聚在密室之中,面色铁青地抱怨。
“陛下此举,简直是刮地三尺!”
一位白髮老绅重重拍案。
“我家世代经营的丝织作坊,竟被官府强行收归国有,只给了些许微薄补偿,这与抢夺何异?”
另一位中年士绅附和道:“清丈土地更是严苛,连祖辈传下的祭田都要核查,稍有隱瞒便按从贼附逆”论处,这日子没法过了!”
怨气虽深,不满虽烈,却没有一人敢公开反抗。
他们心中清楚,如今的大明,早已不是那个皇权止於县治、士绅可与官府分庭抗礼的时代了。
朝堂之上,官员联合復社眾人,曾试图以“祖制”“民生”为由,弹劾朝廷“苛待士绅、动摇国本”,结果天启帝下旨,以“勾结逆党、意图谋反”的罪名將其梟首示眾,復社骨干或斩或流放,朝堂之上再无人敢为士绅发声。
这血淋淋的教训,让所有士绅都明白,与皇权硬碰硬,无异於以卵击石。
地方上,那些依附偽顺、试图以武力反抗朝廷的土绅,早已在明军的围剿中家破人亡。
他们曾寄望於偽顺能制衡皇权,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,可李铁头的覆灭,彻底击碎了这份幻想。
无论是朝堂抗议,还是武装反抗,所有能想到的手段都已用尽,却换来“轻则抄家、重则砍头”的结局。
面对皇帝的大军压境与雷霆手段,士绅们纵有千般不满,也只能硬生生吞进肚子里,表面上唯唯诺诺,不敢有半分表露。
对於朱由校而言,士绅的態度从来不是他关注的核心。
“能用则用,不能用则弃”,这是他的执政铁律。
他深知,大明的根基从来不是那些盘剥百姓、囤积財富的土绅,而是遍布天下的黎民百姓。
只要稳住百姓的基本盘,让他们有田种、有饭吃、有衣穿,天下便乱不了。
放在以前,大明朝的皇帝根本做不到这一点。
“皇权不下县”的千年积弊,让朝廷的政令只能停留在县衙,乡野之间全靠士绅、宗族自行治理,皇帝对基层的掌控力薄弱至极。
但如今,朱由校设立的救灾司、清田司,彻底打破了这一僵局。
救灾司的官吏不再局限於县城,而是深入乡、村,设立常驻机构,直接对接百姓。
他们不仅负责賑灾、分田、兴修水利,更承担著传递皇命、登记人口、调解纠纷的职责,成为皇权延伸至基层的“毛细血管”。
更关键的是,救灾司的基层武官,大多由九边退伍的老兵担任。
这些老兵军纪严明、战力强悍,又熟悉官府运作,再辅以本地招募的民兵,组成了遍布乡野的基层武装。
士绅们以往赖以掌控基层的宗族势力、乡约制度,在救灾司与基层武装面前,彻底失去了作用。
他们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隱匿田亩、操控赋税、煽动百姓,甚至连私下串联都难以做到。
救灾司的官吏与士兵遍布各村,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上报,稍有异动便会被迅速镇压。
如今的江南,士绅虽仍坐拥部分財富与声望,却已失去了与皇权抗衡的资本。
他们只能看著朝廷將土地分给百姓,將產业收归国有,看著救灾司的旗帜插遍乡野,看著皇权一步步下沉到每一个角落。
而这一切,都让大明的基层统治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。
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士绅,如今只能蛰伏隱忍,祈祷朝廷能网开一面。
但他们心中清楚,属於他们的黄金时代,早已隨著天启帝的铁腕改革,一去不復返了。
另外一边。
绍兴府治会稽。
自越王勾践在此建都始,便承载著千年文脉与城防积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