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1章 廷弼绝境,攻其必救月票200加更!
抚顺城破不过一个时辰,陈策已带着众将完成了城防重组,将战后的混乱迅速转化为严密的防御。
城外先前构筑的冰城此刻成了第一道屏障。
这些用河水浇筑、夹杂着碎石的冰墙高达丈余,表面光滑如镜,冰墙下还埋着削尖的木刺,外侧布有三层鹿角与拒马,别说骑兵冲锋,连步兵靠近都要付出惨重代价。
冰城后方,明军的火器营正紧张地调试装备:
神机营的士兵们三人一组,检查着火铳的药室与铅弹,确保每一支都能随时开火。
四队斥候骑着快马,呈扇形向红河谷方向探查,每隔一刻钟便有一人折返,带回前方最新的消息,整个防御体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,每一个部件都在高效运转。
城楼上,陈策握着腰间的佩刀,目光扫过下方严阵以待的士兵。
他们虽刚经历数日血战,甲胄上还沾着血污与烟尘,眼中却没有丝毫疲惫,反而透着一股胜战后的锐气。
“传令下去,守住冰城,便是守住抚顺!若建奴来攻,先让他们尝尝火器的厉害!”
“遵命!”
陈策的声音透过寒风传遍城头,士兵们齐声应和,喊杀声短暂却有力,在雪原上回荡。
而此刻。
抚顺城北面十五里外,努尔哈赤率领的八旗大军正迅速前来。
黑色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,骑兵们眼神锐利,显然也在警惕明军的突袭。
此前明军封锁抚顺的斥候早已被八旗游骑驱散,因此,努尔哈赤已经可以获取抚顺城中情报了。
此刻一名八旗斥候正跪在努尔哈赤马前,声音带着颤抖禀报:
“大汗……抚顺城在两个时辰前已被明军攻破,大贝勒……大贝勒代善,战殁了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!”
努尔哈赤猛地勒紧缰绳,战马人立而起,发出一声嘶鸣。
他眼中布满血丝,怒目圆睁,面颊上的红晕从颧骨蔓延到脖颈,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。
代善是他的次子,是两红旗的旗主,更是八旗的核心战力,如今竟战死抚顺,两红旗覆灭,这对大金而言,无异于断了一臂!
“可恶的熊廷弼!”
努尔哈赤咬牙切齿地嘶吼,胸中气血翻涌,一阵眩晕感袭来,眼前阵阵发黑。
他此刻才彻底明白,自己在红河谷被熊廷弼的疑兵计牵制的每一刻,都在将代善推向死亡。
若不是为了防备谷中的“明军主力”,若不是分兵应对熊廷弼的纠缠,他早该抵达抚顺,代善也不至于战死!
“大汗!”
身侧的亲兵见努尔哈赤身形摇晃,连忙上前扶住他,同时从怀中取出一截晒干的人参,用匕首削成薄片,又递过一碗温热的鹿血。
努尔哈赤接过碗,仰头将鹿血与参片一同咽下,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稍稍平复了翻涌的气血,眩晕感渐渐消退,精神却依旧紧绷,胸口仍在剧烈起伏,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。
“父汗!”
莽古尔泰催马上前,手按腰间弯刀,眼中满是战意与复仇的火焰。
“抚顺城刚破,明军定是疲惫不堪,防备松懈!儿臣愿率五千精锐,直接冲阵,杀穿他们的防线,为大贝勒报仇!”
他说着便要下令召集兵马。
代善的死让他既悲痛又兴奋,悲痛的是兄弟战死,兴奋的是少了一个汗位竞争者,更能借此机会立下大功。
努尔哈赤抬手制止了他,目光缓缓扫过身后的大军。
寒风中,正黄旗与镶蓝旗的士兵们虽依旧保持着阵型,却难掩疲惫:
不少人的甲胄上还沾着未融化的积雪,有的骑兵牵着战马,头一点一点地打着哈欠。
更有甚者,马蹄上缠绕的草绳已磨破大半,露出的马蹄在雪地上踽踽而行。
这些士兵从赫图阿拉出发,连轴奔袭近十日,每日休息不过一两个时辰,早已是强弩之末,哪里是什么精锐之师?
“急什么?”
努尔哈赤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。
“你以为明军是疲敝之师?斥候传回消息,明军沿冰城布防,火器齐备,阵型齐整,连鹿角都布了三层。他们早有准备,等着我们送上门去。”
他勒转马头,望着远处抚顺城的轮廓,语气愈发沉重:
“我们的人,一连十日都没好好休息,战马也快撑不住了;明军以逸待劳,还有城池与冰城做依托,此刻强攻,不是报仇,是送死。”
莽古尔泰愣住了,他只想着复仇与立功,却没注意到大军的疲惫。
周围的将领们也纷纷点头,看向部众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。
方才的愤怒与急切褪去后,他们才清醒地意识到,此刻的八旗大军,早已没了来时的锐气。
“那父汗,接下来,我军该如何是好?”
“我看,还是扎营,恢复马力,休整之后,再与明军决战!”
“不!”
努尔哈赤猛地抬手,打断了众人的话。
他虽面色依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嘴唇因气血翻涌而微微发白,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
“现在的当务之急,不是扎营,是立刻调兵,取下熊廷弼的项上人头!”
“什么?!”
场间瞬间响起一片惊诧的抽气声。
莽古尔泰眉头紧锁,忍不住上前一步:“父汗,此前您说过,救援抚顺才是首要,熊廷弼不过是冢中枯骨……”
话未说完,便被努尔哈赤的目光扫过,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努尔哈赤自然看出了众人的不解。
将领们脸上的困惑、不解,甚至隐隐的反对,他都看在眼里。
他缓缓说道:“此前不急于杀熊廷弼,是因为本汗有更优的选择。
若能及时驰援抚顺,与代善内外夹击,便可诛灭明军攻城主力。
届时明军群龙无首,熊廷弼孤立无援,他的死,不过是早晚的事,何须急在一时?”
说着说着,努尔哈赤的语气愈发沉重:
“可现在,抚顺已破,代善战死,诛灭明军主力的可能,已成泡影。
咱们损了两红旗,折了代善,若不能从明军那边讨回同等分量的代价,不仅八旗内部会生疑,连草原各部都会看轻咱们。
这口气,咱们绝对不能咽下去!”
众将闻言,纷纷沉默。
他们这才明白,努尔哈赤并非一时冲动,而是在算一笔“兑子”的账。
代善是大金的大贝勒,是两红旗的旗主,地位尊贵。
可熊廷弼是明国的辽东经略,是明军在辽东的最高统帅,论“棋子分量”,熊廷弼甚至更重一筹。
“抚顺之败,代善之死,如同棋盘上丢了一颗重子。”
努尔哈赤的声音渐渐冷硬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
“但只要能取下熊廷弼的首级,这局棋就不算输。咱们用一颗‘二把手’的棋子,兑掉了明军‘一把手’的棋子,从长远看,咱们甚至还赚了!”
这话如同惊雷,让帐内众将瞬间恍然大悟。
是啊,熊廷弼一死,明军在辽东便没了能统筹全局的统帅,后续战事定会陷入混乱。
而代善虽死,大金还有努尔哈赤坐镇,还有莽古尔泰、黄台吉等贝勒可用。
这笔“兑子”交易,看似惨烈,实则是眼下能挽回局势的最佳选择。
“熊廷弼的人头,不仅是兑掉明军的‘帅’,更是稳住炒与科尔沁部的关键。”
蒙古诸部向来“恃强而附”。
此前大金连胜林丹汗,炒才勉强出兵相助,科尔沁部也愿出兵。
可如今两红旗覆灭、代善战死,大金实力大损,若熊廷弼还活着,这些部落定会生出二心。
炒素来狡诈,最善见风使舵,一旦察觉大金势弱,定会立刻停兵观望,甚至可能倒向明军。
科尔沁部虽与大金有姻亲,却也不会为了一个颓势的盟友,得罪手握重兵的熊廷弼。
“若熊廷弼不死,咱们损兵折将,蒙古人定会迟疑不前,甚至暗中通明。”
“到那时,咱们不仅要面对明军,还要防备背后的蒙古人,腹背受敌,这才是真正的死局!”
众将闻言皆点头。
他们都清楚蒙古诸部的德性,没有足够的威慑力,所谓的联盟不过是镜水月。
唯有取下熊廷弼的首级,才能向草原证明,大金虽损了代善,却依旧有能力斩杀明军统帅,依旧是辽东的王者。
“全军听命,即刻拔营,回军红河谷!”
努尔哈赤勒转马头,马鞭直指红河谷方向。
“大汗!”
在这个时候,扈尔汉突然催马上前,抱拳进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