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6章 三计难择,蛮子廷弼月票1600加更!
抚顺城外。
明军与城中的代善相持日久。
城中的士气愈发低迷。
逃兵的现象,时常发生。
就在这个时候。
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,打破了大营的宁静。
哨兵立刻举起号角,却见远处雪地里奔来一群溃兵,他们衣衫褴褛,有的丢了兵器,有的连头盔都歪在脑后,坐骑气喘吁吁,马蹄下溅起的雪泥里还混着暗红的血渍。
“拦住他们!”
营门守将厉声喝道,几名刀斧手立刻上前,将这群溃兵围了起来。
溃兵们见了明军的铠甲,非但没有反抗,反而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有的甚至直接瘫在雪地里,声音带着哭腔嘶吼:
“败了!我们败了!大汗的大军被努尔哈赤打散了!”
“什么?”
前来拦截的满桂听闻此语,面色大变。
林丹汗,不是在帮大明牵制开原的建奴主力吗?
这才几天,就被打败了。
他知晓这个消息非同一般,当即派人前往中军主帐,将这个消息告知辽东经略熊廷弼。
此刻。
熊廷弼正对着沙盘推演攻城战术,听到亲兵的禀报,他猛地抬头,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:
“你说什么?林丹汗败了?”
“是!”
亲兵躬身回话,声音带着几分急促。
“城外赶来上千察哈尔溃兵,都说努尔哈赤亲率大军出了赫图阿拉,没几日就击败了林丹汗,察哈尔部的牛羊、辎重全被建奴缴获,现在林丹汗带着残部往草原逃了!”
熊廷弼的手指微微一颤。
林丹汗手上有两万多精锐,就算努尔哈赤亲征,怎么也该僵持些时日,怎么会败得这么快?
到了现在,他还不敢相信这个消息。
“带两个溃兵过来!”
熊廷弼沉声下令。
很快,两名浑身是伤的察哈尔兵被押了过来,他们瑟瑟发抖地跪在雪地里,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开原之战的经过:
努尔哈赤用疑兵计骗林丹汗分兵,恩格德尔倒戈夹击,林丹汗的怯薛军按兵不动,部落兵一触即溃……
听着溃兵的叙述,熊廷弼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,直到最后,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。
那个他寄予厚望、用来牵制建奴的林丹汗,竟然真的败了,败得如此狼狈,如此不堪一击。
“呵……”
熊廷弼突然发出一声苦笑,声音里满是无奈。
他之前的草原战略里,早已算好建奴覆灭后的布局:
扶持科尔沁部制衡林丹汗,让蒙古诸部相互牵制,明军坐收渔利。
可现在看来,林丹汗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!
两万精锐在手,却连基本的军心都稳不住,未战先怯,还留着精锐当退路,这样的盟友,简直是砸在手里的烂牌。
局势发展成这样,对他们来说,已经是极度不利了。
必须要有所对策!
他眼中精光一闪,当即对着亲卫喊道:
“传本经略命令,召集所有参将、游击以上将领,即刻到大营议事!”
不多时。
众将陆续赶到,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。
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虑。
察哈尔溃兵的消息早已传开,他们都清楚,林丹汗一败,努尔哈赤没了北线的牵制,必定会率军南下驰援抚顺,到时候明军将腹背受敌,原本的围城战,会瞬间变成一场生死决战。
熊廷弼走到沙盘前,手指指向抚顺与开原之间的路线,语气沉重:
“诸位,林丹汗战败的消息已经确认。努尔哈赤解决了北线的威胁,短时间内,必定会带着正黄旗、镶蓝旗的精锐南下,支援抚顺城里的代善。
现在的局势,比我们预想的要凶险得多,我们不仅要继续围住代善,还要防备努尔哈赤的援军,稍有不慎,就是兵败如山倒!”
在这个时候,满桂忍不住开口:“经略公,我们现在兵力虽与建奴相当,可努尔哈赤刚打了胜仗,士气正盛,若是他们内外夹击,我们恐怕……”
“恐怕什么?”
熊廷弼打断他的话,眼神锐利地扫过众将。
“我们若败,建奴会趁机反扑,沈阳、辽阳就会暴露在八旗兵的铁蹄之下!辽东丢了,我们就是大明的罪人!”
此话一出,众人心中沉重。
一时间,众人都沉默起来了。
“经略公。”
童仲揆率先打破沉默,他搓着冻得发僵的手,眉头拧成一团。
“依末将之见,眼下最好的办法,是即刻撤回沈阳!”
“林丹汗败了,努尔哈赤没了北线牵制,很快就会南下。我军腹背受敌,怕是要吃大亏。撤回去守住沈阳,至少能保辽东根基,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。”
他的话刚落,京营参将马世龙却有些不服气。
“童帅这话不对!努尔哈赤刚在开原打了一场恶仗,虽说赢了,可他的人马也是刚经历过厮杀,正是疲敝的时候!
我们在抚顺养精蓄锐半月,以逸待劳,为什么不能跟他打一场?难道就因为林丹汗那个草包败了,我们就怕了不成?”
马世龙性子本就刚烈,此刻更是战意十足,说话时眼睛瞪得溜圆,满是不服输的劲儿。
一旁的满桂也缓缓点头,不过他比马世龙沉稳些。
“马参将说得在理,此战并非没有胜算,但决战的地方得选好。
方才那些察哈尔溃兵说了,林丹汗之所以败得那么快,很大原因是被努尔哈赤和莽古尔泰内外夹击。
咱们若是还在抚顺城外等着,万一努尔哈赤来了,代善再从城里冲出来,咱们就会落得跟林丹汗一样的下场。”
帐内顿时分成两派,有的附和童仲揆,觉得撤兵稳妥;有的支持马世龙和满桂,认为该趁机一战。
争论声越来越大,连帐外的亲兵都能隐约听到。
唯有熊廷弼始终没说话。
他端坐在主位上,手中握着一块暖玉,目光落在沙盘上的抚顺城,眉头微蹙,像是在权衡着什么。
他没有打断众人的争论,反而仔细听着每一个人的意见。
作为主帅,熊廷弼心知肚明。
越是危急时刻,越要集思广益,才能做出最周全的决策。
直到帐内的争论渐渐平息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时,熊廷弼才缓缓抬手。
帐内瞬间安静下来。
“撤回去,固然安稳。”
熊廷弼的声音沉稳,却很是有份量。
“可诸位想过吗?我们从辽阳、沈阳出兵至此,耗费了多少粮草?
朝廷拨下的军饷,是百姓的血汗;陛下的信任,是托付辽东的安危。
若是就这么无功而返,怎么向朝廷交代?怎么向辽东百姓交代?”
他顿了顿,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。
“陛下虽曾说过‘钱粮不是问题’,可我们身为臣子,岂能肆意挥霍?此番若是撤了,朝中的言官们会怎么说?他们定会弹劾我们‘畏敌怯战’‘劳民伤财’。
到时候,陛下就算想保我们,也要顶着满朝的压力。这不是我熊廷弼愿意见到的,更不是诸位愿意见到的。”
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事。
明朝言官的笔杆子比刀还利,若是落个“畏敌”的名声,别说升官,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。
童仲揆的脸色微微一变,不再提撤兵的话。
“而且,马参将和满将军说得不错,此战我们不是没有胜算。”
“努尔哈赤的人虽打了胜仗,士气高涨,可他们也是刚经历过大战,将士们的体力、战马的精力,都还没恢复。
反观我们,在抚顺城外休整半月,将士们养精蓄锐,装备也补足了。
更重要的是,沈阳大捷之后,咱们明军早就不是从前那支畏金如虎的军队了,我们有与建奴一战的底气,更有打赢的信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