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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0章 草莽登堂,不拘一格(月票800加更!

第340章 草莽登堂,不拘一格月票800加更!

杨涟在曹县并未久留,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未曾耽搁。

并非他不愿与左光斗多叙旧情,实在是左光斗太忙了。

河堤上的夯歌还在震耳欲聋,窝棚里的图纸摊了满满一桌,几个匠人正围着左光斗争执不休,连送他出门时,这位治河能臣的目光还不时瞟向工地,显然心牵工程,片刻也离不得。

杨涟登船回望时,见左光斗已转身扎进了人群,背影在夯土的民夫中并不起眼,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稳劲。

他心中那点因久别重逢又仓促分离的怅然,渐渐被一股暖意取代。

昔日在朝堂上共事的同僚,如今在这黄河岸边找到了真正的归宿,眼中有光,脚下有根,这便足够了。

船缓缓驶离岸边,杨涟凭栏而立,望着曹县的轮廓渐渐远去,不由得感慨万千。

想当初,他们这些东林同仁,跟着韩爌一道反对陛下颁布中旨,言辞激烈,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。

若是遇上心胸狭隘、睚眦必报的君主,他们这些人怕是早就在诏狱里断送了性命,哪里还能有今日外放做事的机会?

“陛下终究是英明的。”

杨涟低声自语。

这份知遇之恩,他与左光斗都记在心里。

唯有拼尽全力办好差事,才能报答陛下的不杀与重用。

巡视九边的重任在肩,他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
官船已升起风帆,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启程。

杨涟清点随行人员,目光扫过甲板,却发现少了个关键人物的身影。

他眉头微蹙,沉声问道:“李鸿基呢?”

李鸿基,这位在平定闻香教叛乱中居功至伟的年轻人,按陛下旨意,本该随他一同北上,据说陛下还要亲自召见。

此人刚从草莽之中被拔擢,性子野,难管束,杨涟一路上都特意留意着,没成想刚到曹县,竟自己跑没影了。

旁边的随从连忙回话:“回大人,李参将在您下船去见左大人后不久,便也下船了。他说……说想四处走走,看看曹县周遭的百姓如今过得如何了。”

“看百姓?”

杨涟闻言,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想起李鸿基先前在乱军中冲锋陷阵的狠劲,谁能想到这昔日的“反贼头目”,如今竟会关心起百姓生计来?

他望着岸边熙熙攘攘的村落,沉吟片刻:“罢了,便等他一等吧。”

只是杨涟没想到,这一等,竟直等到日头西沉,暮色漫过黄河水面。

就在杨涟几乎要派人去寻时,一个身影才从岸边的暮色里钻出来,踩着跳板“噔噔噔”上了船。

正是李鸿基。

他一抬头,便撞见满船人望过来的目光,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憨态,挠了挠后脑勺,嘿嘿笑道:“让大人和诸位久等了。下了船没忍住,走着走着就远了些……”

他搓了搓手,像是想起什么,又补充道:“说起来,这曹县当初闻香教……哦不,那帮乱党闹事的时候,也被搅得鸡犬不宁。亏得左公在这儿镇着,才没闹大,很快就平了。

今日走了几处村落,见百姓都在忙着修堤,家里也囤了些番薯,说起左公,没一个不竖大拇指的,这位左公,是真能为百姓办事的好官啊。”

他说着,忽然一拍大腿,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般,招呼身后跟来的亲兵:“快,把东西拿来!”

亲兵连忙递上几个油纸包,打开一看,是油光锃亮的烧鸡,香气顿时在甲板上弥漫开来。

李鸿基拎起一只,往杨涟面前递了递:“这是在下在镇上买的,算给大伙儿赔个罪,尝尝?”

杨涟看着他这副不拘小节的模样,到了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。

眼前这人,既非科举出身的文臣,也不是将门之后的武将,先前还是草莽里的人物,凭着平乱时的一股子悍勇才得了功名。

这般行事做派,与朝堂上那些循规蹈矩的官员截然不同,粗粝得像块没打磨过的石头。

可就是这样一个人,竟能得陛下青眼,还要亲自召见?

杨涟心中暗自诧异。

陛下用人的眼光,实在常出意料之外。

不过,这些日子陛下给他们的“惊喜”早已不少,他也渐渐习惯了。

“既然李参将上船了,那就启程吧。”杨涟挥了挥手,语气平静无波。

“哎!好嘞!”

李鸿基咧嘴一笑,把烧鸡往亲兵怀里一塞,麻利地退到一旁。

很快,甲板上响起了船工的号子声。

因是逆流而上,船刚离港时行得缓慢,岸边早已候着的纤夫们躬身拉起粗麻绳,“嘿哟、嘿哟”的号子声此起彼伏,像一串沉甸甸的石子投入暮色里的河面。

官船在纤夫的拖拽下,缓缓掉转船头,破开渐浓的夜色,朝着北方驶去。

船尾的灯笼在风中摇曳,映着浑浊的河水,也映着两岸渐远的灯火。

杨涟站在船头,望着越来越暗的河面,耳边是纤夫的号子与水声交织。

夜风渐凉,他裹紧了衣襟,目光望向北方的星辰。

前路漫漫,却也透着几分可期的光亮。

从北京顺流南下时,借着运河的水力,不到十日便能抵达山东。

可如今逆流北上,却需与水流较劲,足足耗了近一个月。

杨涟虽一路催促船工加快行程,抵达京师时,还是过了二十五日。

此时已是九月末,秋意早已浸透骨髓,连枝头最后几片枯叶都被寒风卷落,仿佛连秋天的尾巴都要抓不住了。

北上的这二十多天里,气温一日冷过一日,刚出山东时还只是早晚寒凉,越往北走,风里的寒意便越重。

待船抵北京地界,天空竟飘起了细碎的雪沫子。

雪粒小得像盐,落在衣袖上转瞬即化,却明明白白地宣告着:

冬天要来了。

船上众人早已换上了厚实的衣,连船头的船工都裹紧了袄,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雾。

官船在通州码头靠岸时,杨涟并未急于下船,而是叫来了等候在此的辽东都司差役,细细询问起九边的近况:

“辽东的军饷是否按时发放?女真部最近可有异动?”

他眉头紧锁,一边听一边在纸上记录,显然心思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关。

与他不同,李鸿基则显得有些雀跃。

在码头等候多时的几位太监上前引路,他便跟着他们,换乘一辆骡车,朝着京师城区疾驰而去。

这是李鸿基头一回踏足北京城。

从前在银川卫,他见过最大的城池不过是府城,哪曾见过这般气象?

车过德胜门时,他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张望。

高大的城墙如墨色巨龙般蜿蜒伸展,城砖上的斑驳痕迹都透着岁月的厚重。

街面上车水马龙,行商坐贾吆喝声不绝,穿着各色服饰的行人摩肩接踵,连路边小贩挑着的画、风车,都让他觉得新鲜不已。

他这副“刘姥姥进大观园”的模样,落在身旁太监眼里,不免透出几分隐晦的鄙夷。

那太监嘴角撇了撇,却碍于他是“陛下要见的人”,没敢多说什么,只催着骡车快点走。

抵达皇城外围时,正值正午,日头虽烈,却挡不住寒风。

可李鸿基并未立刻得到面圣的机会。

按照规矩,他需先在礼部官员的调教下,学习面见天子的礼仪。

从跪拜的角度到应答的声调,从袍服的穿戴到目光的落点,样样都有讲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