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嘴边的斥责终究还是咽了回去,徐鸿儒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怒火,语气缓和了几分:
“罢了……你也是为了稳住弟兄们。只是往后行事,需得先禀明朕,不可再擅自做主。”
李鸿基心中冷笑,面上却装作恭敬:“陛下说的是,末将记下了。”
他知道,徐鸿儒这是怂了。
看来,是时候再推一把,看看这“中兴福烈帝”的底限到底在哪里了。
对于李鸿基的无理,徐鸿儒只得是深吸一口气,努力摆出几分帝王的威严,沉声道:
“朕准备让你领本部人马,去攻兖州城。只要能拿下兖州,朕便封你为‘中兴第一王’,麾下兵马皆归你调遣,如何?”
攻兖州?
李鸿基心里当即冷笑一声。
若是兖州城那么好打,你徐鸿儒自己怎么缩在郓城不动,反倒把这差事推给他?
他早就打听清楚了,兖州府城高池深,不仅有卫所兵驻守,还新调了千余边军协防,城头上甚至架着几门大将军炮。
莫说他手下这几千乌合之众,便是十万流民堆上去,也只能是白白填了护城河。
这哪里是封赏,分明是要借刀杀人,把他往死路上逼。
至于那“第一王”的头衔,更是可笑。
真要是能打下兖州,他李鸿基手握如此重镇,还用得着徐鸿儒来封?
到时候自己竖起大旗当皇帝,也未必不可。
“陛下。”
李鸿基故作难色。
“兖州城离郓城太远,我手下弟兄粮草不济,怕是走不到城下就得散了。依我看,不如先把周边几个县城拿下来,积点粮草人马,再图兖州不迟。”
徐鸿儒倒也不算全然糊涂,立刻反驳:“你懂什么!兖州是运河重镇,拿下它便能截断漕运,让南边的明军粮草运不过来。到时候明军首尾不能相顾,咱们才有扩张的机会!”
他说得唾沫横飞,仿佛兖州已是囊中之物。
“可我攻不下。”
李鸿基懒得跟他绕弯子,直接摊牌。
“城墙太高,火炮太猛,我这几千人上去,就是送命。”
“朕是皇帝!”
徐鸿儒被他怼得脸色涨红,猛地一拍案几,厉声喝道:“朕的旨意,你敢不从?”
李鸿基嗤笑一声,向前逼近一步,眼神锐利如刀:“皇帝得靠实力说话,不是自封的。徐教主若是真有本事,不妨亲自领兵去打兖州,你要是能拿下城来,不用你封王,我李鸿基带着弟兄们,心甘情愿认你做主公,如何?”
这话像一根刺,狠狠扎进徐鸿儒心窝里。
他哪里敢去攻兖州?
连郓城的乱兵都约束不住,真到了城下,怕是刚开战就得被官军打崩。
可李鸿基这番话,明摆着是把他架在火上烤。
身为“中兴福烈帝”,连手下都敢质疑他的决策,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?
徐鸿儒张了张嘴,竟一时语塞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那身滑稽的龙袍穿在身上,此刻更显狼狈。
李鸿基看着他这副模样,心中愈发笃定:这闻香教,成不了事。
他故意放缓语气,像是退了一步:“陛下若是真想要兖州,不如先拨给我五千石粮、百十条枪。有了家伙什,我拼着伤亡过半,也替陛下试试。”
这又是个难题。
徐鸿儒手里的粮草本就不多,军械更是少得可怜,哪里拿得出这么多东西?
徐鸿儒死死盯着李鸿基,忽然明白过来:这小子根本就不想去打兖州,反倒借着他的话,一步步逼他露出底牌。
可他偏偏没什么底牌可露。
殿内一时陷入死寂,只有徐鸿儒粗重的喘息声,衬得这“中兴福烈帝”的威严,碎了一地。
“陛下,没有其他的事情,末将告辞了。”
李鸿基没有给徐鸿儒面子,几乎是刚走出县衙大门,便加快了脚步。
徐鸿儒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,看得他心里直泛恶心。
都这时候了,还端着“皇帝”的架子,殊不知自己手里的人马早已比这草头天子多出数倍,真要动起手来,拿下这县衙不过是翻掌之间的事。
他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刀,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压下了心头那股躁动。
干掉徐鸿儒?
太容易了。
可干掉他之后呢?
这群乌合之众没了主心骨,只会更乱,到时候官军一来,他这个“反贼二把手”照样跑不了。
可话又说回来……
李鸿基回头瞥了眼县衙的方向,脸上有着担忧之色。
再这么耗下去,不等官军来,他怕是真要被这群人架着坐上那个位置了。
三日之后又三日。
他都要当上反贼头头了。
徐鸿儒的威望一日比一日低,底下的人看他的眼神却越来越热,连带着几个原本跟着徐鸿儒的小头目,都偷偷摸摸来递过话,说愿意“弃暗投明”。
这反贼的老大,他可不想当。
“加快脚程,回营!”李鸿基低喝一声,翻身上马。
马蹄踏过郓城的石板路,发出急促的声响,像是在催促着什么。
他现在只盼着官军的消息能快点来。
再不来,这锅浑水,他怕是要彻底陷进去了。
他可不想当什么反贼。
笑话!
我李鸿基,赤胆忠心,乃是大忠臣,而不是反贼!
他妈的。
谁愿意当反贼呢?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