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体自身有“惰性”?
力与运动改变之间有確定的比例关係?
力总是成对出现,如同影子隨形?
这些观念,每一条都在衝击著士子们固有的“常识”。
但静心细想,无论是马拉车、箭离弦、舟行水,乃至人行走坐臥,似乎又都能在这套框架下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清晰的解释。
如果……如果这天地间物体运动的规律,真能被如此精確地描述、甚至计算……那意味著什么?
自古以来,唯有古之圣贤,如周公制礼作乐,孔子刪述六经,方能为人伦社会订立法则,规范秩序。
而陆临川今日所言,竟像是在为天地自然、万物运行本身订立法则!
这已远超“格物致知”的范畴,近乎於传说中的“为天地立心”!
此念一生,不少人都悚然动容,看向陆临川的目光中,震惊、疑惑、钦佩,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交织在一起。
此举,简直……简直是石破天惊!
非有绝大智慧、绝大勇气者不敢为,亦不能为!
台下,陈介呼吸急促,双手微微颤抖,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。
以往所学,多是处理人与人、人与社会的关係,何曾想过这冷冰冰的物质世界,竟也蕴含著如此深邃严整的法则?
然而,震撼归震撼,现实的考量也隨之而来。
他们寒窗苦读,为的是科举入仕,经世济民。
研究这些“石头的道理”、“力的规矩”,於科举何益?於仕途何补?
纵然陆学士圣眷正隆,但这“新学”终究非朝廷取士之正统,投入其中,前途何在?
大多数学子脸上都露出了挣扎和犹豫之色。
一位与陈介相熟的士子悄悄拉了他的袖子,低声道:“守朴兄,陆学士之学,固然精深奥妙,闻所未闻。”
“然……然吾辈志在圣贤之道,於此等物理』耗费心力,是否……是否有些捨本逐末?”
陈介闻言,眉头紧锁,內心亦是天人交战。
他本能地被这新学吸引,觉得其中大有天地,但友人的话也代表了主流的声音。
他张了张嘴,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。
屏风之后,程令仪的心跳得如同擂鼓。
陆临川所揭示的那套严谨、甚至隱隱通向数学殿堂的力学体系,像一块巨大的磁石,牢牢吸引著她。
那种用简洁定律统驭纷繁现象的智慧,与她所痴迷的算学內在的秩序之美,產生了强烈的共鸣。
她渴望能走入那片天地,去探索,去学习。
可是……自己是女儿身,这般拋头露面,与眾多士子一同研学,传扬出去,不仅於自己清誉有损,更会累及陆先生和父亲的声名。
她贝齿轻咬下唇,心中份渴望与现实的枷锁激烈地搏斗著,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嘆息,打算另寻时机,私下向陆先生请教,至於加入格物院……终究是奢望了。
陆临川將台下眾人的反应尽收眼底,心中澄明如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