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。
姬琰搁下硃笔,將批阅完毕的最后一份奏疏合上,轻轻推到御案一侧。
他向后靠了靠,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脖颈,目光扫过窗外澄澈高远的天空,竟觉得有些难得的閒適。
国库因漕运案抄没的巨额赃款和持续发行的国债而前所未有的充盈。
边镇军餉得以按时拨付,陕西招抚事宜也在稳步推进,就连以往效率不高、时常扯皮的內阁,自张淮正入阁后,也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,办事顺畅了许多。
诸事顺遂,让他这个皇帝肩头的重担,也轻了几分。
侍立一旁的魏忠最擅察言观色,见皇帝心情不错,立刻躬身上前,一边熟练地整理著批好的奏章,一边陪著笑脸道:“皇爷今日气色真好,批阅奏章也比往日快了不少,真是社稷之福。”
姬琰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並未多言。
他目光依旧望著窗外,那片不属於宫墙禁錮的天地,忽然心念一动。
上一次步出这重重宫闕,似乎已是遥远的事情,印象中还是国债首期发行那日,他亲临交易所以示支持。
“魏忠。”姬琰忽然开口。
“奴婢在。”魏忠连忙应道。
“朕许久未出宫走动了。”姬琰斟酌道。
魏忠闻言,喜道:“皇爷日理万机,辛劳得很,是该鬆散鬆散。”
“不知皇爷想去何处散心?奴婢这就去安排仪仗。”
“不必大张旗鼓。”姬琰摆了摆手,“轻车简从即可。”
魏忠一愣,有些迟疑:“这……皇爷安危要紧……”
“在京畿重地,天子脚下,还能有何危险?”姬琰不以为意,“怀远为朕训练的虎賁右卫,前番剿灭京畿左近土匪,功绩斐然,已显强军之姿,朕还未曾亲往检阅过……”
魏忠心中一惊:“皇爷要去西郊大营?那……那地方皆是军汉,刀枪无眼,恐衝撞了圣驾啊!”
姬琰瞥了他一眼:“怎么?你觉得怀远会对朕不利?还是觉得虎賁右卫护卫不了朕的安全?”
魏忠嚇得连忙跪下:“奴婢绝无此意,陆学士对陛下忠心耿耿,天地可鑑……是否此刻派人去通知陆学士,请其前来伴驾同行?”
“通知自然要通知。”姬琰站起身,“但不必让他来回奔波了,传朕口諭,让他直接去西郊大营候驾。”
“奴婢遵旨。”魏忠见皇帝心意已决,不敢再劝,连忙起身,匆匆出去安排。
虽说是轻车简从,未动用全套天子仪仗,但皇帝的安危终究是头等大事。
羽林卫精锐、锦衣卫緹骑,明里暗里护卫的人手丝毫未少,只是车驾和隨行队伍规模有所控制,力求不扰民而已。
一行人浩浩荡荡,却也不算过分招摇地出了京城,往西郊方向而去。
西郊大营辕门在望,远远便能望见营寨壁垒森严,哨塔之上旌旗招展,隱约可见甲士巡弋的身影。
队伍行至辕门前,却被值守的军士拦了下来。
守门的是一名年轻的小旗官,显然看出了这支队伍气度不凡,尤其当中那辆马车虽不奢华,却自有一股威严。
他不敢怠慢,带著手下兵士恭敬行礼,但身形却牢牢挡在辕门之前,並未让开道路。
魏忠上前一步,尖著嗓子道:“陛下亲临检阅,还不快快让开迎驾!”
那小旗官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紧张和惶恐,但依旧挺直了腰板,声音带著些许颤抖,却异常坚定:“回稟公公,末將等奉命值守!未有主將手令,外人不得隨意进出军营!”
魏忠闻言,勃然变色:“大胆,尔等乃是天子亲军,食的是皇粮,奉的是皇命,如今陛下亲临,尔等竟敢阻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