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砚舟顿时挺直了背脊,连日奔波的疲惫被一股锐气取代:“具体该如何做?怀远你既有此布局,必然已有成算。”
陆临川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微微调整了一下靠姿,牵扯到胸前的伤口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气息略显虚弱:“在谈具体做法之前,济川兄想过没有?这次,究竟是何人非要置我於死地?”
程砚舟闻言愣住,脸上浮现出思索与困惑交织的神情。
怀远最近动作极大,整顿京营、设立讲武堂、推行国债、清查漕运,桩桩件件都触及无数人的利益,得罪的人自然不少。
朝中严党、清流,乃至那些被触及根本的勛贵,似乎都有动机。
这范围太广,一时之间,確实难以锁定目標。
他沉吟道:“严党?亦或是清流,甚至勛贵,皆有可能,不好说。”
“这不也正是怀远你甘冒奇险,行此假死之计,想要引蛇出洞的原因吗?”
陆临川缓缓摇头,声音低沉却清晰:“济川兄说得对,却不全对。”
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实用,101????????????.??????轻鬆看 全手打无错站
“此话怎讲?”程砚舟追问。
“歷来朝堂党爭,纵使势同水火,也多是在规则之內较量,或弹劾,或攻訐,或於政务上掣肘。”陆临川的目光透过窗欞,仿佛看向虚无的远方,“直接派遣死士,於京城腹地、天子脚下公然刺杀手握实权的朝廷重臣,这是最极端、最不计后果的下下之策。”
“一旦开了这个头,今日你能杀我,明日我就能杀你,规则崩坏,人人自危,朝堂將永无寧日。”
“但凡还有一丝理智,还在这个棋盘上博弈的人,都不会轻易动用此等手段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分析:“我这几日臥於病榻,反覆思量。”
“近来我虽动作频频,但国债筹集到了实打实的粮餉,充盈了国库,受益的是整个朝廷,边军、京营乃至各部运转皆赖於此。”
“即便有人心中不喜,矛盾也远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,何况公债署的人事权、具体经办,我早已全数交出,並未把持,所为就是不欲激化矛盾,只求成事。”
“起初,我怀疑是否因皇长子殿下拜师之故,触动了一些人敏感的神经。”陆临川话锋一转,“但我大虞皇子教养自有成例,殿下更多时间仍是在翰林学士教导下攻读经史,我不过偶尔引导,讲授些格致杂学,分量远不足以让人鋌而走险,行此大逆之事。”
他轻轻吁出一口气,带著真正的疑惑:“故此,我实在想不通,究竟是谁,为何要在这个当口,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刺杀我。”
闻言,程砚舟也深深陷入了沉思,眉头紧锁。
確实如此。
国债之策刚提出时,反对之声最为激烈,风雨满城,那时都无人想到动用刺杀手段。
如今新政已初见成效,局面反而稳定下来,却发生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,於情於理都透著古怪。
“那究竟是何缘故?”程砚舟抬起眼,“怀远你既排除了这些,想必心中已有所见解?”
陆临川脸上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是漕运。”
“漕运?”程砚舟一惊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怀远你跟漕运……除了举荐我,还有之前为我在陛下面前陈情之外,还有何直接关联?他们要刺杀,也该衝著我来才对!”
陆临川不答反问:“济川兄,你奉旨调查漕运也有些时日了,进度如何?可曾遇到不寻常的阻力?”
程砚舟面色凝重起来:“表面上看,抓的都是些漕运衙门里的中下层官吏,看似进展顺利。”
“但深究下去,许多人要么一问三不知,要么嘴巴极硬,审不出太多有价值的东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