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房中有专门的仆役,协助新科举人除掉秀才装束,换上举人服色。
举人的帽子有两种,一种是正式场合所戴的乌纱帽,样式材质与官帽完全相同,呈前低后高的台阶形,称为前屋后山,带着一对硬翅膀。
另一种是日常所戴的大帽,与飞碟类似……
今日要去赴科举四宴之一的鹿鸣宴,自然配发的是乌纱帽。
身上的大袖襕衫也换成了青色纻丝圆领袍。圆领是官袍的样式,平民百姓再有钱也不能穿。
这是夏天的着装,冬天则换成更保暖的黑花缎袍。而且,这些官服都是由朝廷巾帽局负责制作并免费发放的。
最后,仆役将蓝丝绵绦穿过圆领衣身带襻,虚悬于腰间,系结于身后,新科举人们便穿戴完毕了。
举人们互相打量着对方,纷纷赞叹这一身真是神气,穿上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!
“维新贤弟,你穿上这身成熟稳重多了呢。”
“是啊舜俞兄,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,你穿上这身也像个人物了。”
“贤弟,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?”
“哇,盈之兄穿这身,简直把潘安都要比下去了。我穿着也这样吗?”
“当然……不可能了!盈之兄就是披块破布,也比你现在好看。”
不过毫无疑问,所有人的气场都强了一大截。
他们身上穿的圆领袍,脚底踩的皂靴,头上戴的乌纱帽,腰上扎的宽丝带,都是官员身份的象征,将他们与平民百姓彻底区分开来!
“你们这身装束,和官员所差的只是职官的补子而已。”严嵩笑道:“诸位穿戴完毕,就请出来吧,别让两位藩台久等。”
“遵命。”苏录等人忙抱拳应声,跟着严嵩出了耳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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鹿鸣宴在布政司后花园中举行,此时秋高气爽,金菊盛开,丹桂飘香,举行庆功宴最合适不过。
庭院中已排开数十张八仙桌,桌面铺着素色桌布,摆好了青花瓷酒盏与青瓷食碟。
但鹿鸣宴作为《科举条例》中载明的乡试例行之宴,自有严格的礼仪,先到的举子官员们便在游廊中等候开席。
布政司的官员纷纷凑过来与新科举人攀谈。苏录这个新科解元自然是他们竞相结交的对象,然而身边官员最多的却是杨慎。
布政司上下排着队恭喜他和他的阁老父亲……
“这是咋了?”同年们不明所以,怎么杨慎一下子就把风头抢回去了?
小灵通朱子和便小声道:“听说好像是杨阁老复职了,还升为文渊阁大学士了呢……”
“真的假的,什么时候的事儿?”同年们目瞪口呆,但看着杨慎被一群官员包围,又不得不信。
“肯定是真的。”朱子和道:“我亲耳听到藩台大人恭喜他来着。”
“好啊!”丽泽会众人兴高采烈,大靠山回来了,他们的前途更加光明了呢。
其他举子也很高兴,同年中有个阁老公子总是极好的。
阳江社众人却望向大师兄,只见苏录笑容灿烂道:“太好了,这说明刘瑾也不能一手遮天,正道还有希望啊!”
“是啊,这对天下,对我蜀中都是件大好事啊!”众同年深以为然,皆暗赞:解元郎这格局,简直太大了!
“哈哈哈,说得好!”这时,一众绯袍大员出现在游廊中。
说话的正是即将卸任的刘中丞,他身边是乡试主考刘丙,两位藩台分立两人身边,同样即将离任的萧提学也在其列。
一众新科举子和内外帘官员忙让开去路,躬身相迎。刘中丞一边率众前行,一边笑道:“杨阁老重回内阁,对阉党的气焰是个沉重的打击呀!”
众举子不禁五体投地,刘中丞真是不畏强权,态度鲜明啊!
刘中丞等人来到主桌前坐定,乡试提调官刘藩台缓缓起身,用泡泡音致开场辞:
“今科乡试,赖诸位内帘、外帘官同心戮力,已圆满礼成!七十位贤才脱颖而出,荣登贤书,本官代表中丞大人、藩台衙门及全体考官,对诸位表示祝贺!”
说着他话锋一转,提高声调道:“诸位能桂榜提名,最该感念的便是诸位考官的悉心拔擢与公允衡才!现本官为大家介绍本届乡试主考——翰林侍读学士、前贵州按察使刘臬台!”
刘丙便从容起身,面向一众举子颔首致意。
众举子连忙齐齐躬身作揖,恭敬谢道:“谢座师提拔之恩!”
声浪中满满都是感激之情,百分之百保真。
刘丙抬抬手,沉声道:“诸位请免礼。本官与诸位素昧平生,唯凭文章优劣定取舍,亦无半分私心,皆为朝廷选才而已。望诸位莫因一时得中,便自满懈怠,裹足不前。当仍怀进取之心,继续勤勉向学,来年赴京会试,力争再创佳绩,早日报效国家!方不负朝廷设科取士之恩典。”
“是,我等谨记座师教诲!”苏录率众受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