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不凡道:“他为什么让你姐姐孤零零的飘泊江湖?”
崔绿华道:“我姐姐不能嫁他的。他怎么能娶姐姐为妻?他是个好人,他向来待我姐姐很好。
是我姐姐自己不愿连累他的。姐天他是好人。”
言辞之中,对这个遗弃了她姐姐的情郎,仍是充满了尊敬。
看起来那叶二娘对昔日恩情,不因自己深受苦楚、不因岁月消逝而有丝毫减退。
眾人均想:叶二娘对她当年的情郎,却著实情深义重。只不知这男人是谁?
群豪听二人说到这一桩昔年的风流事跡,情不自禁的都偷眼向段正淳瞄了一眼,都觉叶二娘这个情郎,身份、性情、处事、年纪,无一不和他相似。
连段正淳也是大起疑心:我所识女子著实不少,难道有她在內?怎么半点也记不起来?倘若当真是我累得她如此,纵然在天下英雄之前声名扫地,段某也决不能丝毫亏待了她。只不过只不过怎么全然记不得了?
卓不凡朗声道:“这孩子的父亲,此刻便在此间,你为何不指他出来?”
崔绿华惊道:“不,不!我不能说。”
卓不凡问道:“你姐姐为什么在儿子的背上、股上,烧了三处二十七点戒点香疤?”
崔绿华掩面道: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!求求你,別问我了。”
卓不凡声音仍是十分平淡,亦似无动於衷,继续问道:“你姐姐知道儿子一生下来,就想要他当和尚么?”
崔绿华道:“不是,不是的。”
卓不凡道:“那么,为什么要在他身上烧这些佛门的香疤?”
崔绿华道: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!”
卓不凡道:“你不肯说,我却知道。只因为这孩儿的父亲,乃是佛门子弟,是一位大大有名的有道高僧。”
崔绿华一声呻吟,再也支持不住,瘫坐在地,“求求你,別说了,姐夫是好人!”
群雄登时大哗,眼见崔绿华这等神情,那卓不凡所言显非虚假,原来和她姐姐私通之人,竟然是个和尚,而且是有名的高僧。
眾人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虚竹这时被人救醒,扶起崔绿华,叫道:“小姨,小姨,你醒醒!”
过了半响,崔绿华悠悠醒转,低声道:“孩儿,快扶小姨下山去。这—这人是妖怪,他——
什么都知道。我再也不要见他了。这仇也————也不用报了。”
虚竹道:“是,小姨,咱们这就走吧。”
卓不凡道:“且慢,我话还没说完呢。萧远山为什么抢你姐姐孩儿,你知道么?因为因为有人抢去了他的孩儿,令他家破人亡,夫妇父子,不得团聚。他这是为了报仇。”
崔绿华道:“有人抢他孩儿?你如何知道?”
卓不凡道:“不瞒你说,我与那萧远山早年颇有些交情,他有次酒后吐真言,说出了这段辛秘。我自然知道,他抢了你姐姐的孩儿来,放在少林寺的菜园之中,让少林僧將他扶养长大,授他一身武艺。只因为他自己的亲生孩儿,也是给人抢了去,抚养长大,由少林僧授了他一身武艺。”
崔绿华抢上两步,扯住卓不凡的袖袍,那黑衣人萧远山的儿子到底是谁?为何要拿我的孩子撒气!”
卓不凡道,“事到如今,萧远山已经死了,我也就没必要隱瞒了。那孩子正是前弓帮帮主,现任契丹南苑大王萧峰!”
群雄“啊”的一声惊呼,回想起萧远山的长相和姓氏年龄,的確和萧峰有七八分相似!
萧远山与萧峰是父子关係,那虚言杀了萧远山,萧峰便与虚言有了杀父之仇!
短短片刻之间,与虚言关係最铁的虚竹和萧峰,都成了虚言的死敌!
杀父杀母,不共戴天!
群雄中有人遗憾,有人哀嘆,但更多的是窃喜。
因为虚言这颗星太耀眼了,掩盖了所有人的光芒。
不少人都想藉助他人之手,除之而后快!
卓不凡道,“崔绿华,我告诉你了实情,你可以告诉眾位英雄,虚竹的生父是谁了?你姐夫是谁?!”
崔绿华泪流满面,还是不说,
卓不凡道,“事已至此,不能让罪魁祸首,逍遥法外。”
崔绿华拉著虚竹的手,一起跪倒在地,说道:“大哥,老请你大仁大义,高抬贵手,放过了我姐夫。他—.他—他在武林中这么大的名声,这般的身份地位年纪又这么大了,你要打要杀,只对付我,可別———.可別去为难他。他是...他是位有道高僧..““
群雄先听萧远山说道虚竹之父乃是个“有道高僧”,此刻又听崔绿华说他武林中声誉甚隆,地位甚高,几件事一凑合,难道此人竟是少林寺中一位辈份甚高的僧人?
各人眼光不免便向少林寺一干白须飘飘的老僧射了过去。
忽听得玄慈方丈说道:“善哉,善哉!既造业因,便有业果。虚竹,你过来!”
虚竹走到方丈身前屈膝跪下。
玄慈向他端相良久,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,脸上充满温柔慈爱,说道:“你在寺中二十四年,我竟始终不知你便是我的儿子!”
此言一出,群僧和眾豪杰齐声大哗。
各人面上神色之异、惊骇、鄙视、愤怒、恐惧、怜悯,形形色色,实是难以形容。
玄慈方丈德高望重,武林中人无不钦仰,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?过了好半天,纷扰声才渐渐停歇。
玄慈缓缓说话,声音仍是安详镇静,一如平时:“萧居士和令郎分离三十余年,不得相见,却早知他武功精进,声名鹊起,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好汉,心下自必安慰。我和我儿日日相见,
却只道他为强梁掳去,生死不知,反而日夜为此悬心。”
崔绿华哭道:“你———你不用说出来,那———那便如何是好?可怎么办?”
玄慈温言道:“绿华,既已作下了恶业,反悔固然无用,隱瞒也是无用。这些年来,可苦了你姐姐啦!”
崔绿华哭道:“我姐姐不苦!你有苦说不出,那才是真苦。”
玄慈缓缓摇头,向群雄道:“雁门关外一役,老訥铸成大错。眾家兄弟为老訥包涵此事,又一一送命。老訥今日再死,实在已经晚了。”
忽然提高声音,说道:“慕容博当年假传音讯,说道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,
以致酿成种种大错,老訥实在愧对於心,哪还有顏面活在世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