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妨。”
侯希白的脸上全是淡然之色:“师仙子真淳朴素,纵然认识周兄,也一定会公平。”
侯希白说完瞧看周奕的表情。
见他露出一副‘如临大敌’的模样,不由摸了摸下巴上蓄着的小胡子,自有几分得意。
论画技,他侯希白岂能弱于人。
前两次失败,非技艺之罪。
“好吧,等见了圣女,我们再比输赢。”
周奕又问:“对了,侯兄怎会在此地。”
“其实是来找你的。”
侯希白拍了拍后背的包裹,他连作画的家伙事都带上了。
“前段时日,师仙子出关,听说她不久后要前往巴蜀,我便想来邀你,大家在巴蜀汇合,回来时我们同游三峡,赏景比画,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?”
“妙哉。”
周奕欣然赞同,正想再细谈一番,忽然听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
两人回头一望,见一名白衣俏公子漫步走向船舷处,姿态何其轻盈。
这公子面如无瑕白玉,眼中灵光流转,薄唇红艳。那青丝束起,却漏出几缕随江风拂动,搅着如烟寒雾,而她正被雾笼,缥缈绝世的美感动人心魄。
只是没做女儿家装扮,叫她凭添几分妖娆妩媚。
这女扮男装的公子像是没有看到二人,只是驻足左舷,眺望乌江孤亭,目含缕缕幽情,流不尽的长江水倒映在她眼中。
周奕一愣,侯公子看傻眼了。
他差点以为是慈航圣女。
可是明显长得不一样,哪能想到,世间竟还有这等绝世丽人。
作为间派传人,不仅懂得琴棋书画,更有爱惜之心。
侯希白朗笑一声,转头看向周奕。
“周兄,此乃因缘际会,上天注定。”
周奕看他摆弄包裹,不由问道:“你要与我比画?”
“正是。”
“这隆冬江景,佳人在侧,岂可辜负。”
侯希白的话的确有道理,周奕不愿扫兴:“好,就依你之言。”
“不过,倘若侯兄又输了呢?”
“侯某再出五百金。”
侯希白颇有资财,话语豪爽,却意外见到周奕摇头。
“周兄还要提价?”
“非也,只是要让侯兄帮一个忙。”
“什么忙?”
“先不说,但对侯兄而言,此事既不伤天害理,又是举手之劳。”
侯希白相信周奕的为人,更相信自己不会输。
这口气,他要赢回来。
“好!”
他将包裹中的锦帛、画笔、颜料一一取出。
这姑娘着一身白衣,多用白垩、蛤粉这些颜料。
船上有不少船客把目光投来,好奇打量。
这江湖上行止奇怪的人多的是,他们只是作画,多数人看过几眼后,就把目光移开了。
那白衣公子既没有看他们,也没有离开。
好像全然不知二人以她作画。
周奕画得更快,侯希白更用心,他停笔时朝周奕的画作瞥上一眼,脸上笑意渐浓。
周奕和往常一样,没有画人。
侯希白有过两败经历,熟悉他的风格。
“周兄,你恐怕要输了。”
周奕露出凝重之色:“你莫要高兴得太早。”
“不是侯某不够稳重,而是周兄这画太不贴合实际,早早失了悬念。这难免让我怀疑,周兄是否黔驴技穷。”
侯希白说完,看到周奕连连摇头。
“侯兄,我们看事物的眼光并不同。”
侯希白笑了一声:“若真如周兄所言,侯某今日一败涂地,就从这船上跳下去。”
“何必如此”
周奕正想再劝,多金公子指了指他的画:“你作一白龙,是为何故?而且,你这龙古里古怪,毫无威严霸气。”
锦帛之上,正有一条眼睛大大的妖媚白龙。
“不瞒你说.”
周奕追忆往事:“就在扬子津下游,我曾误入江底龙宫,参与龙王夜宴。我一看这姑娘,猜她是龙宫来的,兴许是龙王的女儿。”
“否则,她也不会一直看那江水。”
侯希白摇动折扇:“神仙鬼怪之说世俗常有,却只能当故事听一听。若她真是龙女,那侯某输得也不冤。”
话罢,邀周奕一道朝白衣姑娘走去。
二人一靠近,那姑娘便横眉望来。
她声音清冷:“两位公子有何见教?”
周奕没说话,侯希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,告了一声打扰。
接着快速讲明来意。
白衣姑娘微微点头:“我可以为两位公子评画,但我不擅此道,全凭喜好。”
“有姑娘的喜好便绰绰有余。”
侯希白极为自信,把自己的那幅画拿了出来。
他画技绝伦,把船边美人生动刻画在锦帛之上,与画中江天寒烟,夹岸之景融合在一起,有着间派的潇洒肆意,不羁风流,点缀出一幅圣洁的江天美人图。
观画的女子在这等技艺面前,又发现画中人竟是自己,如何能不喜悦呢?
但是
侯希白变了脸色,心脏碰地一跳撞在胸腔上。
白衣姑娘就像是拿起一株茅草一般,无有半分欣赏流连,那画在她手中只停过几息,便残酷地还给侯希白。
“你的画不错,但我并不喜欢。”
侯希白想问为什么,她已经接过周奕的画。
只消一眼,那冷若冰霜的脸上,忽然展现明媚笑容,像是得了稀世珍宝一般。
侯希白阅美无数,晓得她不是装的。
这更叫他难以承受。
老天爷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痛苦,天空上,落下了晶莹雪。
雪飘飘,天地潇潇.
悲伤的侯公子又听到白衣姑娘对周奕说:
“公子,这画我好喜欢,可以送给我吗?”
“嗯,送你了。”
侯希白又看了那白衣姑娘一眼,她将画捧近,爱不释手。
“周兄,我输了,你要我做什么?”
周奕拍了拍他的肩膀,以示安慰:“侯兄正好要去巴蜀,就顺便帮我做一件事。”
“请说。”
周奕带着一丝微笑:
“巴蜀川帮帮主有个美丽女儿叫做范采琪,请侯兄一展风采,届时我借侯兄的光,在川帮说话更容易一些。巴蜀这地方,我可是人生地不熟。”
“原来如此.”
一说到巴蜀川帮,侯希白便彻底明白了,晓得周奕去做什么。
“好,我会尽力与范姑娘成为好朋友。”
话罢,不禁朝白衣姑娘问道:
“姑娘,你可是江中龙女?”
白衣姑娘还没说话,眼中眸光晃动,如这江天雪景中的精灵,哪有人间凡尘色彩。
侯希白朗笑一声:
“周兄,世间奇妙,吾寻龙宫去也。”
话音未落,他施展间身法,跃入江中。
“侯兄且慢!”
周奕伸手要把他拉住,但侯希白说到做到,不下他这个台阶,扑通一声扎入江水。
冰冷的江水下,多金公子仰头看向船上。
他发现.
那江中龙女和周奕忽然靠得很近,几乎快挨在一起。
呵呵,这个世界上,也只有师仙子是最后的公平了。
侯希白任由身体朝水下沉去,仿佛要去寻江底龙宫
“他为何要跳下去?”
“还不是你,他的画其实画得极好,你稍微给他几句安慰之语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崩溃。”
“不要。”
婠婠果断拒绝:“谁叫他非要在人家面前和你比画,我已经很留情面了。他跳江才好,人家正好和你独处。”
周奕远远瞧见,大船驶过之处,有人从江水中上岸。
他笑了笑,问道:“江都的消息是你传给我的?”
“当然。”
婠婠又看着那画,眼中荡漾着喜色:“我听林士弘的人说你出现在临江宫,就猜到你在独孤家。那易容术很奇妙,一点破绽看不出来,但我知道那周先生一定是你。”
想到她在江都城中默默帮忙,周奕话音温和:“在成象殿时,你那天魔力场我没能控制好,没伤到你吧。”
“好叫人感动,你是在关心人家吗?”
婠婠捧着画卷,妩媚一笑。
忽然,笑容又变成委屈之色:“在成象殿时我没有受伤,却被独孤家的小姐打伤了。那日大明尊教的人杀至,我只是想去看看你,哪知道独孤家的小姐那么凶。”
周奕呵呵一声,晓得她在说笑。
“你怎会在这的?”
“和那个多情公子差不多,他是在找你,我却是在等你。我猜你出江都之后,一定会来清流这边,等了许久总算听到你的消息。”
婠婠把玩着几片雪,竟有些天真烂漫:“自从南阳一别,已近一年光景。这次好不容易遇上,若一句话也没说,我岂能甘心。”
周奕朝她看了一眼,婠婠举目回望,丝毫不见闪躲。
像是要他看清,自己没说假话。
又把周奕一只手拿起来,将手中接住的雪,全都倾倒他手心。
这纯粹是她在玩闹,雪散乱,也没什么独特意味。
却叫人晓得,她此时心情极好。
周奕手一攥,催动天霜寒气,把雪变得凝实,形如薄薄的冰色蝴蝶。
“在江都时,你可叫人传信,我知道你在哪,总会去见你。”
婠婠苦恼地蹙起黛眉,唇角却微微翘起:“那独孤小姐岂不是要生气了。”
“嗯,那你就慢慢等吧。”
周奕随口应道,催动劲风,将手中蝴蝶吹入霜天。
婠婠一伸手,把它又抓了回来。
她双目含笑,一点也不在意周奕方才略显冷漠的话。
“告诉你一个消息,我师尊快要出关了。”
“阴后在哪?”
“鄱阳湖。”
周奕思忖一番,忽然想起林士弘:“林士弘炼的可是紫血大法?”
“不愧是圣帝,连这也能窥破。”
婠婠见他好奇,也不绕弯子:
“江湖风云莫测,本宗几位元老感受到了巨大压力,故而大肆挖掘魔门前辈的坟冢,在一处无名墓穴中,发现了这卷残缺的大法以及这门秘法的来历。”
“紫血大法是魔门先贤创造出来的,本意是创出一门媲美道心种魔的武功。此功立意高远,可以将天地阴气炼入体内,淬炼人身,融入骨髓,乃至血液也变成紫色。诸位元老都尝试去练此功,唯有林士弘有此天赋,被他练成了。”
“不过.”
“林士弘的功力在本宗原本只逊色师尊,没想到他练了这紫血大法,竟还不是你的对手。”
她眼中满是求知,好奇问道:“圣帝的道心种魔到底炼至何等境界?”
周奕道:“我练的是老子想尔注,不是道心种魔。”
婠婠也不与他辨,叮嘱道:“我此前见过师尊一面,她与之前大不相同。你下次见了,莫要动手。否则就算你能逃掉,师尊追杀你,你其余事也休想办成了。”
“阴后练到天魔大法轮回篇了?”
“嗯。”
婠婠道:“功力的变化只是其次,精神上的改变或许更大。师尊困在天魔大法十七层多年,一直悔恨当年之事,如今一朝功成,把那数十年的悔恨也尽皆斩去。”
周奕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。
阴后抑或是当世武道大宗师水准。
“待会找个安静的地方,我助你练功。”
婠婠一脸认真地看着他:“我来寻你,并不是为了练功。人家说这话,你愿意信吗?”
周奕摇了摇头:
“你在江都帮我,我岂会熟视无睹。”
少女听罢,媚眼如丝:“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?”
“哦,没什么事,去收个债。”
婠婠来了兴趣:“去哪里?”
周奕想了想,也没瞒她:“去九江。”
“我明白了,你要去找任少名.”
……
两日后,二人越过了楚帝设下的重重关隘,入了九江城。
接着,很顺利地找到了城内最大的青楼春在楼。
“任少名迷恋里面的当红阿姑霍琪,正好我也好奇她长什么模样。”
“走,奕哥,我们去逛青楼。”
小妖女做男装打扮,笑吟吟地将周奕带入青楼之中
……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