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动了东耳房里的肉和酒？！”
“怎么？我不能吃？”钱氏听他语气不善，横眉竖眼的反问了一句。
顾连升气急败坏：“那肉和酒是留着年后正月里，去韩秀才家拜访时用的！你怎么能吃了？！”
钱氏顿了顿，“即是留着拜访亲戚的，为何先前不与我交代清楚？我见那屋里有酒有肉，想着今日你我都受了惊，索性做顿好的压压惊，我哪里知道那是你用来送人的？！”
听着钱氏这倒打一耙的说辞，顾连升气得眼冒金星。
见人气得厉害，钱氏不敢再狡辩，那后院还关着顾清，这要是将人气倒了，谁去处理顾清？
“这事是我不对，如今肉我也吃了，酒我也喝了，索性你也坐下吃些，年后去拜访韩秀才时，我拿银子另外置办酒肉，不会让你空手去的。”
这话让顾连升缓了缓脸色，坐到另一张长凳上，拿起一双筷子大快朵颐起来。
酒壶里的半壶酒也被他拿了过来，倒在酒盅里，一盅接一盅的吃。
钱氏怕他吃醉了，提醒他顾清还在后院呢。
“我方才去瞧了一眼，嘴唇紫了，一直昏睡着，人事不省。”
顾连升心中一惊，忙停下筷子问：“还有气吗？可别死在了柴房里！”
“有气！我拿棍子戳了她几下，嘴里哼哧了几声。”
那就好！
顾连升松了口气。
钱氏又道：“你赶紧吃，这会子村里家家都闭了门，正是往山上去的时候。若是再晚些，外头冷的能将人冻成冰。你若是赶在最冷的时辰往山上去，这一来一回，指定会冻出病来！”
这点顾连升清楚的很，他加快速度填饱肚子，酒倒是没有再吃。
吃光桌上的饭菜后，顾连升打了个饱嗝，筷子一放，嘴巴一抹，起身就往后院去。
看着人出去，钱氏这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原是说了不管这事，可不亲眼看着顾连升将人弄走，她这心里始终是放不下。
放下收了一半的碗筷，出门拿上斗笠戴好，钱氏索性跟着顾连升一道往后院去。
顾连升找了根火把点燃，举着火把照着路去后院。
这会子雪势小了许多，风也不大，这会子去山里倒是能少遭些罪。
柴房上了锁，顾连升拿出钥匙交给钱氏，示意她上前打开，自个儿手里举着火把，不方便开锁。
钱氏没拒绝，接过钥匙后，很快便开了锁。
将火把伸到柴房里照明，在柴火堆旁边，夫妻俩人看到了趴在柴火上的顾清。
顾连升登时变脸：“死丫头到死都不安分！好好的怎会趴在柴火上？这柴火还能要吗？家里就剩下这点儿柴火了！”
“不要了！回头问问村里人，看谁家愿意卖柴火，咱们买一些回来，这柴房里的柴火咱们都不要了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！”
顾连升气得不行：“早知如此，白日里就该将人扔在雪窝里！”
“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！赶紧的，拉着绳子将人拖出来，我来给你拿火把！”
钱氏接过顾连升手里的火把，站在一旁帮他照明，催着他赶紧动手将人拉出去。
顾连升黑着脸上前，捡起地上的绳子，用力将顾清从柴火上拽下来，一路拉着她往外走。
从柴房出来，顾连升下意识拽着人往前院去，钱氏急忙喊住他：“走前院太显眼！这后院也有门，从这边走能不能到山里？”
“能，就是要远一些……”
“远一些也无妨！从这边后门走！”钱氏果断拍板决定。
顾连升这会子也没个主见，便按着钱氏说的，拉着顾清从后门出发去山里。
钱氏送他到后门口，之后便想将火把还给她，自个儿不愿跟着去。
顾连升却说不行：“路上不好走，怕是要耽误不少功夫，这一根火把怕是不够用，还要另外再拿上两根火把做备用。
我如今拉着清丫头，已经是用尽了力，这会子是再没力气拿上三根火把，眼下只有你跟着一起了。”
钱氏心里极其不愿意！
可她也知道，顾连升并没有诓骗她，就顾连升这体力，拉着顾清进山，一路怕是要停个几次缓口气。
这要是再让他带上三根火把，这耗费的时间怕是要翻倍。
大晚上的，钱氏不想一个长时间在家待着，无他，顾老爷子的尸首还在堂屋西间躺着呢！
犹豫了一会儿，钱氏同意跟着一起去。
回屋拿了两根新的火把，再将火石带上，钱氏举着火把在前面为顾连升引路。
从后院出发去山里，走的是条小路，估摸自打下雪后便没人来过这边，路上的积雪异常厚，非常难走。
夫妻俩深一脚浅一脚，艰难的挪着步子，腰以下沾满了雪。
顾清更惨，整个人都被雪包裹起来，乍一看没个人样子。
身上的绳套原是捆在肩膀处，随着不断地的移动摩擦，绳套渐渐往上走，最后竟是勒到脖子处。
绳套是活扣，脖子细，顾连升拉动绳子时，活扣自动收紧，直到紧紧的勒住脖子才停止收紧。
走在前面的夫妻俩若是停下仔细查看，或许能发现绳套勒住了顾清的脖子。
可惜夫妻俩没一个往顾清这边看的，纵使半路停下歇口气，夫妻俩也从不往这边瞧。
被勒住脖子的顾清渐渐喘不上气来，她手脚微微挣扎了几下，之后便没了力气。
她张着嘴，又瞪大了眼，不久便进气多出气少。
夫妻俩依旧是毫无所觉，埋头继续赶路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在夫妻俩快要累死前，他们终于到了山里。
顾连升已经没力气往里走了，他随意找了个地儿，把人拉到那边，扔了手里的绳子，脚步发软的往回走。
至于顾清，他一眼都未看。
钱氏也是一样，俩人像是在逃避，自打从家里出来，这一路上，对于顾清他们是一眼都不带看的。
回去的路上，等离远了，钱氏才回头瞥了一眼，忽然想起绳子没拿掉。
“那丫头身上还捆着绳子，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了……”
“放心，这片山林极少有人来，何况又是在这大雪封山的时候，不会有人过来的。”
顾连升也回头看了一眼，脸色在昏暗的火光下有些狰狞。
他道：“这么一大块肉扔在这里，要不了多久，那些饿着肚子的野物便会冒出来，到时……就算真有人来这边也看不到什么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