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邦彦与秦桧自也进了大殿,来到高台之下,抬头去看那太上皇身边的捉刀人。
“李卿,你说说……”赵佶在问。
李邦彦心里门清,自也来答:“陛下,如今女真携灭辽之威,亦有昔日匈奴突厥契丹崛起之势,若是战之不能大胜,怕是后患无穷,苏学士允文允武,该全权负责此事!”
赵佶点着头:“这自不必多言,战事自要付与苏卿之手,只要是与女真大战之事,从河西到燕云,诸般军伍,自来调动,此需权柄也,自就是……枢密院使!”
苏武连忙答道:“陛下,臣万不可要此枢密院使之职,童枢相还在燕京,只待陛下下旨召回,自是童枢相再复职来……”
赵佶却摇头来说:“一代新人换旧人,童大伴啊,老了,心气不足了,朕也是看得出来了,否则此番,何以如此被人拿捏?还是你来,他自还是广阳郡王,时不时入宫来陪陪朕,与朕说些话语,商议一些事情,如此就好,枢密院使还是你来,如此,你在军中,自是一言九鼎,军将升迁,更可一言而决,那些军将岂能不在你座下卖命厮杀?只待女真战事鼎定,你自入京来就职就是……”
苏武都听不明白了,更听明白了那一句入京来就职,这话没什么错,许就是苏武自己敏感……
苏武点头只道:“臣也年少,就怕……如此荣升超晋,就怕……”
“怕什么?论军功之大,你前有灭西夏之功,后有复河北燕云驱赶女真之功,名正言顺!”
赵佶说着,也去看了看李邦彦。
李邦彦连忙说道:“正是正是,要论兵事军事,我大宋上下,已然无人可出苏学士之右也,想来如此,各地军将士卒,也是心服口服,苏学士就不必再推辞了!”
“是啊,苏卿,再推辞,那就不是谦逊,而是不愿为国效力了!”太上皇也笑着来说。
“那臣就……试一试,若是做得不好,臣自来请辞!”苏武还是会的,天子有天子的三请三让,臣子有臣子的三请三让。
太上皇忽然一语直白:“当封王爵,是也不是?”
这问的自然还是李邦彦,李邦彦连连点头:“然也,陛下圣明,为了方便行事,大军本在燕云,那自就是燕王为妙!”
“准奏!”太上皇等都不等,又是大手一挥。
苏武自来躬身:“万不敢得此殊荣!”
这大宋朝,没有过这种事,外姓臣子,活着进封亲王。
更何况还是以大国之名为王。
太上皇都不理会苏武,只管去说:“嗯,李卿速去拟旨制诏,还有……”
“还请陛下示下!”李邦彦眼巴巴等着。
“复位之事,当还要一番告祭天地与宗庙祖宗吧?”赵佶还不直白……
李邦彦立马反应过来:“回陛下,那是自然,自还要祝大典,乃至也是告知天下!”
“此事,由御史中丞秦桧,你来操办!”太上皇摆摆手,示意李邦彦去忙。
秦桧自是一直没说话,此时心中大喜,先与台上的苏武投去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,随后才躬身来答:“臣定当把此事办得妥妥当当!”
李邦彦自也点头:“遵旨!”
两人快步就去!
“苏卿,接下来还当忙碌什么?”赵佶自己的事算是忙完了。
苏武一语来:“陛下还当先行下诏,安抚京城内外之兵马,也安抚汴京之百姓,臣还当速速往枢密院去,掌控白虎节堂!”
“对对对,那你速去!”赵佶还真有点后知后觉,许也是此时过于激动高兴了些。
“陛下,那大殿之外的这些臣子……”苏武也问。
赵佶叹一口气去:“唉……慢慢来吧,先让他们都退了去,再把皇城司与殿前司的人手都换换,其他的容后再说,先让他们都各自回衙去办差,苏卿此番带来兵丁,先驻扎在皇城之内,留一员骁勇,就那个武松将军,让他捉刀在册,护卫朕之安危!”
苏武只管点头:“臣这就去安排!”
“你也与将士们说,封赏定有,不急在今日,只管朕再与人商议,也与苏卿商议,便是个个都有!”
赵佶待人,还是不差的……
苏武只管点头,拱手下高台去。
出得大殿之门来,只看左右之百官,那一个个都把眼神投了过来……
是讨好,是委屈,是感激,是期待,是惊慌,或是暗地里还有几双担惊受怕……
苏武只管一喊:“二郎!”
“哥哥!”那高大壮硕的汉子就到眼前。
“你进殿去,太上皇去哪你去哪,护卫在太上皇身边寸步不离!”苏武要给赵佶一点安全感。
“得令!”武松只管点头。
苏武又抬手一招:“平叔兄……”
刘光世立马上前来。
“皇城之内,诸般门禁,由你接手!”苏武下令。
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让所有人都知道,刘光世在今日这件事上出力甚大。
乃至也让他们猜得到,是刘光世掩护着苏武今日成的大事,这刘光世与苏武,那是铁杆盟友,生死不移,提头卖命也会相随!
刘光世也知道自己在这艘船上,那是真的下不去了,只管躬身一礼:“得令!”
这条道,只能走到黑了。
只是这条道的尽头,到底在哪呢?
“鲁将军,着二百人,随我去枢密院!”苏武已然在下丹陛。
却又回头一语:“诸位相公,太上皇有旨意,暂且都回各自衙门里去办差吧……”
身后百官,嗡嗡在议。
苏武只管上马去,拍马就走,皇城奔马,那可是大罪。
二百骑,轰鸣就去。
苏武直奔枢密院,枢密院里认识他的人也多,只看苏武带着铁甲军汉如狼似虎去闯。
却也有人上来问:“尔等何以如此乱闯?”
自有那军汉上前就道:“苏学士,如今为枢密院使!莫要不识抬举!”
还有这种事?
众人皆是面面相觑,倒也不是怀疑,这大宋朝,安稳惯了,自不会有人敢如此冒充。
只是疑惑,怎么忽然苏武就变成了枢密院使?
只管是军汉如狼似虎在入,苏武也知道白虎节堂在何处,更知道那些调兵虎符在哪里……
都拿出来,苏武都看看,其实枢密院里的虎符并不全,多是边镇与地方之军。
还有京畿之军,虎符在宫中……
制度上还是挺好的,既有方便之处,也有安全其中。
看完这些东西,苏武便也到昔日童贯的班房里去坐坐……
没想到,这里已然成了耿南仲的班房,里面还真有不少耿南仲与人来去的文函。
随手翻看了一些,苏武一时坐定,无言,闭目。
其实也累,累得不行,皇城里这一番大事,精神累。
也说太上皇,此时依旧坐在垂拱大殿里,也在闭目养神,他自也累……
时不时也微微皱眉……
也不知太上皇心中在想什么事去……
枢密院里苏武的心思,自也不知在想什么……
诸多相公们早已都从皇城出来了,回衙门的不多,那左掖门外停着的车架,此时都到处去奔……
许久之后,苏武从童贯的座椅上站起身来,出得班房,班房之外自也围来了不少枢密院的官吏……
苏武摆摆手:“都散了去吧,昔日如何办差,往后也就如何办差就是……”
众人拱手,自也散去。
东京城里,诸般消息,自也到处在跑。
枢密院里,苏武留得百十军汉把守白虎节堂。
苏武走到枢密院门口,站定,左右去看大街上人来人往,不知多少匆忙的脚步在奔走,他一时还真不知该去做什么了,
回家睡一觉?
却好似又觉得这么回家去睡,睡不安稳,总觉得这般大事,做完之后肯定还有麻烦……
但真去想想还有什么麻烦?
苏武竟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麻烦!
这大宋朝倒也奇了怪了!
那就再办一件事,给赵桓再选一个圈禁之地,一家老小圈禁之地,乃至圈禁他的人手,也当从京东调拨来。
虽然有些不必要,但苏武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麻烦,只管是把这件事也做到极致了去。
回班房,以枢密院使之名,发公文往京东去,让京东加急派一万兵过来,圈禁赵桓是其一,京中得有一支苏武随时如臂指使之人马,在城内城外都可。
也是这大宋朝,本就有地方军轮戍入京的传统制度。
还顺带给京东的老丈人还有妻子都去一封短信,安定人心,也让程万里入京来当尚书左丞。
苏武又走到枢密院门口,一想,这若是在大汉大唐,今日之事,不得把这汴京城杀得个人头滚滚?
苏武多少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,怎么大宋朝就不必杀个人头滚滚?
当然,苏武知道是为什么,他只是一时还有些心神不定,所以想来想去……
得杀谁去呢?再把谁杀了才能让苏武心中安定一些?
却看一座马车急急忙忙从大道左边驶来。
那车架停在枢密院门口,下来一人,飞奔上前来躬身:“拜见苏枢相!”
苏武定睛一瞧,这也不认识啊……
就看那人拜下之后起身来言:“在下大名赵……构,小字德基,不知枢相方便与否?”
赵构?
苏武立马转了笑脸,已然回礼去:“原道是康王殿下,有眼不识,恕罪恕罪,殿下当真好生年少俊朗,快请快请,就当班房一叙……”
这赵构,在这个满城风雨的时刻,还真敢!真不避嫌!
这是急不可待啊,这是真有想法了!
苏武带着赵构到班房去坐,茶水自来,苏武不急,先吃茶,也招呼赵构吃茶。
吃了茶,苏武才问:“不知殿下此来,是有何事?”
赵构起身又是一礼。
“不敢不敢,哪里有殿下向臣子行礼的……”苏武自还谦虚。
“小弟已然听说了,学士要进燕王,自该行礼!”赵构满脸是笑,又道:“也是许多人皆知,小王自小喜欢一些舞枪弄棒之事,便也喜军伍,书也读得一些,一直都听说苏学士文武双全之大名,不曾得见,真为此生之憾事,此番又得女真营中走一遭,再知女真被学士驱赶出塞,便是今日,无论如何也想当面拜到学士当面!”
无事献殷勤,岂能没有事?
苏武自也来笑:“倒也听说殿下在敌营,有勇有谋!”
“与学士比起来,那算不得什么,便是小王此来,就是想拜在学士门下,学那运筹帷幄、战阵悍勇之道,便也此番女真围城,身为大好男儿,却无有退敌败敌之能,只能往敌营为人质,岂不叫人屈辱哀怨?小王当时立誓,要做一个如苏学士这般的好男儿!”
赵构一时说来,还真是激动非常,满腔热血,喷薄欲出!
苏武岂能不懂?
这厮要储君之位!
也是这回女真围城,这赵构就是矮子里的最高个!
且也算是为国犯了险,为国捐了躯……
名声上已然就有。
只要有苏武一语支持,赵构储君之外,自能争一争。
真说起来,赵构就一个竞争对手,便是那中过状元的郓王赵楷,赵佶喜欢赵楷像他一样,有文才,诗词书画无一不精。
所以,赵构若是想争,更就需要苏武支持,便也知道苏武喜欢什么样的人,定然不是赵楷之辈。
那还能有谁?
苏武看着赵构,赵构一直微微躬身在旁,脸上保持着笑容与期待。
苏武慢慢点头来:“甚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