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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八章 动摇

虽然有几分美貌,行事却畏畏缩缩,若非周氏喜欢,她也不会见这种丫头这么多面,给这么些好脸。

如今这丫头像是改了头、换了面,原先怯懦的做派早已不知去向,言辞行止之间,早换成了从容自得的模样。

“太医院呢?你没有怀孕,林太医为何愿意帮你圆谎?”靖安缓慢坐起身来,像僵尸一般、血筋突出的手背摁在扶手上。

“财帛动人心。”山月眼睛眨也不眨:“林太医老实了一辈子,临了接了大任,人不怕落拓一生,就怕晚年发迹,如今他得了权,自然体会到了钱权的好处,恰逢他长子娶亲,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,暗中帮一帮朝臣妻室,既不涉后宫争斗,又不用得罪贵人,他自然满口愿意。”

靖安久久摁握住酸枝木扶手,脊椎不自觉向左倾斜,旁边的老嬷意图来扶,却只见靖安甩了甩手,示意其不用上前。

“你原是这样的。”

靖安上下细细打量山月一番后,喑哑开口,涂得通红的唇向上挑了挑:“祝氏,晓得她自己挑了条会咬人的狗吗?”

山月抿唇亦笑:“狗也好,人也罢,能为您做成事,能为‘青凤’做成事,不就行了吗?”

山月直视靖安:“贵人在上位久了,很容易忘记一个道理——够格站在贵人面前的人,怎么可能真的人畜无害、怯懦畏缩?”

“妾身能从画假画的小工,一步一步走进柳家,嫁进京师,穿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绫绸,站在天下最为尊贵的人面前...殿下,妾身这一路走来不容易,柳薄珠取代不了我。我若说,这样的蠢货,您送一个,我杀一个,您送两个,我杀一双,我杀完还可全身而退,您信吗?”

山月一番话落地,靖安身后的老嬷当即厉声训斥:“放肆!岂敢在殿下面前大放厥——”

老嬷话未说完,却被靖安抬手阻止。

靖安微微眯了眯眼,为让自己看起来好气色扑的厚粉,簌簌向下落,耷拉下来的眼皮下冒出的精光,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。

“啪啪啪——”

靖安双手举过鼻尖,一边笑,一边鼓掌。

掌声的余韵,缠在梁上,与她的后话同频共鸣。

“好——很好——非常好——”靖安看起来心情愉悦,被病痛折磨得久未笑得如此开怀:“在我‘青凤’遭受大磋之际,竟横空出世了一个女豪杰!天不灭我...天不灭我啊!”

靖安放声笑起来,喉间的痰液像被虹管吸到人前,笑声带着含糊不清的粘稠。

隔了片刻,靖安的笑声才渐渐无声。

靖安再次举起右手,像在空中薅一根并不存在的羽毛似的。

没一会儿,便有丫鬟双手端盘,恭谨又小心地踱步于前。

漆盘被红绸布罩着。

靖安探身,伸出手,手背不自觉发颤,像被风吹倒的蝴蝶薄翼。

她感知到山月盯着她手的目光,左手一把将右手手腕紧紧攥住,加快速度,将木盘上的红绸布猛地一掀,露出一柄露着寒光的匕首、一根长长的针和一瓶盖得极为严实的青花瓷。

“匕首锋利瞬时可破皮肉、鹤顶红必死无疑、毒针隐蔽易得手...”

“薛夫人,你知道的,本宫向来不喜欢人忤逆。”

靖安挑起唇角,扯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,“但今日,本宫甚觉你很有道理。”

“这原本是送给你的,既然你很有手段,又兼之雄心勃勃,这些东西,你便选一个回府送给薛枭。”

靖安大长公主面上挂着笑:“十日,本宫给你十日。薛南府十日内必要传出一个死讯,要么是你的,要么是薛枭的。若是薛枭的,待你作为寡妇返还柳家,本宫亲自为你运作,叫你当这大魏朝最为尊贵的女子;若是你的,本宫敦促柳家为你风光大葬——薛夫人,你道如何呢?”

“青凤”已到了危机存亡之刻。

若在平时,她必定不会用上这样冒险的、容易被顺藤摸瓜引火上身的招数。

如今已经不能再徐徐图之了。

常家溃败,反倒被薛枭掌控了西山大营,西山大营负责京畿冀三州疆土安全,是京师一带体量最大的军事力量,在“青凤”布局下,京师最后一道保障。

她原本还有时间。

她以为在常家多年运作下,西山大营就算不再受常家执掌,也一定有常家人隐没其后,做幕后的把手,谁曾料到,常家一倒,薛枭接手,西山大营中的常家暗桩一个接一个被连根拔起,大营之中,四品以上所有与常家沾亲带故的官吏,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被薛枭以各种铁腕手段清除了个干净!

军营是个力量说话的地方。

常蔺躺在常家的功劳簿上、她的扶持下、皇权的容忍下,这么几十年,才干出几分模样。

听人说,薛枭甫入西山大营,便将官服尽数脱去,盔甲褪去,一身麻布衣,向所有人宣战:“...当兵的,就真刀真剑地干!我设擂台,你来战,刀剑枪戟、骑马射箭都不拘!但凡你赢我,我禀明圣人,这个校尉由你来做!”

薛枭一去,便设生死擂台。

上台前,双方均签生死契约,擂台之上,生死不论,认输为止。

二十八人应擂,一死二十七伤,薛枭完好无损,至此西山大营唯他是命。

常蔺关起门来,经营了几十年的盘子,分崩离析。

她不知应骂常蔺是个废物,还是应赞薛枭这条疯狗太强,无论如何,现在的格局是西山大营旁落,“青凤”再无屏障傍身,如若皇帝要清算她、清算‘青凤’,她除却还有一丝扶帝上位的残血可以依靠,再无其他底牌。

她已到图穷匕现的时刻。

薛枭,必死。

而眼前这个展示出旷阔心胸的女子...太可疑了,虽然没有任何证据,但实在可疑——而,她已经没有任何容错的空间了。

“薛夫人,选一样吧?”靖安大长公主轻笑催促。

山月目光从漆盘上的三样物中来回梭巡,隔了许久,方神色晦暗不明地抬起头来:“十日?杀薛枭?”

“十日。”靖安大长公主面上的笑一动不动。

山月低头,下颌微微抬起,注视那只匕首:“我选这一样。”

靖安大长公主笑意愈深:“那便祝你好运了。”

山月辞行,靖安大长公主目送山月背影,待背影完全消失不见,靖安面上的笑意亦消失殆尽,她忍耐许久,终是咳出声来,猛烈的持续的咳嗽叫她满面通红,气堵在喉头,喘得胸腔与脊背疯狂颤动。

“安排...安排人,做好准备...”

靖安喘息着急斥!

身后的老嬷忙附身帮主子顺气,蹙眉担忧地带着哭腔:“...不是还有十日吗?您不如等到十日后再说!若这柳氏杀不了,您再冒险也不迟啊!皇帝如今就怕捏不住您的小辫子呀!”

“不等了...不等了!”

靖安眼看漆盘里还剩下的长针与鹤顶红,目光透出几分阴骘:“柳氏就算还未叛变,但必定心存动摇!——盘中三样,毒针与鹤顶红出手再无后退之路,唯有匕首有失手的可能...或许柳氏已对薛枭动了情,或许是她在权衡利弊,但,她既选匕首,便可见她对杀薛枭一举,并不十分决绝!”

“阿妪,我们赌不起。”

“我没多少时间了。”

“我不能交一份烂摊子给麟娘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