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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六十八章 动摇

方太后反问,片刻之后,便见这位朝中炙手可热新贵的正妻,如遭雷击,呆愣在原地。

方太后白团儿一样的软绵脸上,扯开一抹了然且同样软绵的笑意:“薛夫人好好休养,薛大人是皇帝的肱骨,哀家自然与你,站在一边的。”

山月惶惶地埋头称是。

方太后身侧的嬷嬷撩帘,二人径直外去。

山月眼眸一抬,水光迅速跟随方太后告辞。

水光步履又快又急,跨出清辉殿,左右四看,确认无人后,方隐没到暗影中,从袖中抽出三张纸来——这是一开始,山月借着哭号,顺势抹进她手掌心的。

水光眯着眼,趁着月色一目十行看完,心头默念三遍,确认铭记无误后,立刻打开竹竿子提起来的油灯罩子,将三张纸卷成一条烟的样式,送到火舌处。

火焰瞬时将薄纸吞没,而清辉殿内的山月眼前亦跳动着烛台上的火光。

碧纱橱,人走茶凉,寂静得连风的声音都清晰无比。

山月眼神从烛台移开,准确无误地落在右侧窗棂的君子兰上。

此时,兰草的枝叶,正随着窗棂外的秋风,摇曳摆动。

黄栀凑近,压低声音:“太后娘娘当真宅心仁厚、慈祥随和。”

山月不语。

这吃人的后宫,活到最后的胜家,能是一个面人儿样式的好人?

山月眼神从兰草枝叶上移开。

随和?

慈祥?

如若真是个傻白天真的,又怎会一开始藏在暗室,暗中观察她与水光究竟是什么关系?

三盆兰草都在窗棂前,左、中两盆皆随风而动,偏偏最右一盆一动不动。

窗棂后有暗室,自然不通风。

因不通风,兰草叶子才会不动——方太后一开始将水光单独放在珠帘后,便是在试探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。

山月不确定方太后是否还在观察她,但她绝不会在陌生的地方吐露任何心声。

山月语声依旧凄凄:“若无太后娘娘,我这样的人哪可得太医院救治?恐怕如今已血尽而亡了!——旁人不算计我便不错了,可曾管顾过我半分?!”

山月一边说着,一边正身坐起,无比感怀愤懑,眼含热泪一点一点地在内室梭巡。

目光最终定在东南角的那处佛龛前。

这佛龛有些蹊跷。

“...扶我起来,我今次捡回一条命既蒙太后娘娘恩典,更蒙观音娘娘庇佑!扶我起来,我要给菩萨磕头贡香。”

山月挣扎着起身。

黄栀半是劝,半是扶,将山月搀至佛龛前。

山月双手取香,跪在蒲团上,虔诚奉香,余光却落在观音像前的那一盏燃得极旺的长明灯上。

待看清长明灯上的表画,山月双眸微微眯起,旋即垂头低眸,长长却有些平的眼睫恰好被高挂的油灯晕开的光,投射在烫金青砖上。

山月眼波敛动,静谧垂眸间,将升起的疑惑,完美消融在愤懑与感恩交织的泪水中。

***

方太后菩萨做到底,让山月在清辉殿休养两三日,山月依从,直至第三日清晨,才辞别方太后,自禁宫方正门驾车回府。

入宫不过五日,山月收获颇丰:柳薄珠被乔贵太妃杖责;预备一边监视山月、一边吸血的柳家假爹娘担着助长次女下毒的名声,自然也留不长了;连肚里那个从来不存在的孩子,也顺势过了明路,再不担心被人做文章了。

当然还有更大的好处。

而在清算胜利之前,还有一关要过。

皇宫送行的马车,向来由禁卫车马司派遣,而车马司如今掌控在乔贵太妃手中。

薛南府在禁宫东南方,出西直门左拐便到,此辆马车直行后却兀地调转了方向,右拐进了宗亲勋贵的长乐胡同。

山月半靠在车壁,单指挑起罩帘,透过缝隙眼看胡同里的府门越发堂皇,最后径直通过一扇恰好能容纳马驾通行的偏门,进入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邸。

“薛夫人,请下马车吧。”外头传来一把老嬷的声音。

山月垂头下马,黄栀欲跟随,却被老嬷拦在一旁:“这位姑娘便不去了吧?便是薛夫人去见殿下,也是破格僭越了,这姑娘且留在此处等候。”

山月低头答了声:“是。”

随即那老嬷脚下生风,走得飞快,连入几门,方躬身隔着屏风通禀,没一会儿里间传来妇人喑哑沉闷的声音:“叫她进来。”

山月垂头入内。

刚跨过门槛,便听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合拢。

紧跟着“砰——啐”,一盏白釉汝窑茶盅被扔碎在她脚前!

茶盅盖子没碎,侧着身,“咕噜噜”转了两圈,最后也停在了山月脚下。

山月的脚浸在那滩茶水里。

茶水凉透了,没一会儿便浸入鞋履,湿哇哇、黏糊糊的,让人不太舒适。

“...是本宫的错。”上首妇人的声音像破成条的绢帛,刺啦啦的一缕一缕的:“咱们薛夫人刚落了胎,就拿凉茶水给她洗脚,若是积了寒、伤了身,再生不出孩儿,全是本宫的不是。

大长公主话音刚落,山月垂着头,平静地向左踏出一步,迈开那摊茶水,躬身向靖安大长公主行礼:“妾身柳氏见过殿下,殿下万福金安。”

“柳氏?”

靖安斜躺靠在贵妃榻上,粘腻的喉头闷出一声笑:“你把柳家人全都赶出府了,你还算什么柳氏?本宫往日倒看不出你这份心胸,布一场局,把方太后、乔贵妃全都拉进局里,一箭三雕,什么祸患都解决了——柳家的人住进薛府,是本宫的旨意。你,岂敢不从!”

山月始终低着头。

她屈膝欠身,虽未得靖安叫起,她却仍平静地、自顾自地站直起来:“...妾身未曾陷害柳薄珠,柳薄珠确确实实想要取妾身而代之,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——”

山月微微抬起眼皮,目光平和:“柳家人贪得无厌,一开始惧怕薛枭的疯名,不敢嫁族中之女,便挑了妾身去填坑,如今眼看薛枭入阁拜相、势头大好,又后悔叫妾身去填坑,若叫他们留在妾身身侧,依照薛枭的警惕,他迟早察觉出异样,到时妾身的好日子没了,‘青凤’如今本就节节败退,一旦全然暴露于其前,处境岂不是雪上加霜?”

山月语势始终平静:“人,总要为自己考量,妾身并不觉得此举有何错处。”

靖安被山月始终清冷平静的面目惊住了三分。

她记忆中的柳氏,向来是个胆小懦弱、甚至从未在她面前过多开口的丫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