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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74章 没人知道,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

第1074章 没人知道,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

冯保对魑魅魍魉有些失望,连挑战陛下的勇气都没有了。

如果陛下太难对付,一个十三岁的太子,也不敢对付了吗?!

确实不敢,主要怕皇帝发疯。

大明久盼甘霖,好不容易盼来了个明君,这要是对付皇帝的家人,把皇帝逼疯了,那事情就大条了,连张居正都退了,没人能拦得住陛下。

不复洪武末年旧事,也算是遮奢户们的共识,现在大明的肉食者们,最喜欢干的事儿,就是哄着点陛下,不让陛下胡来。

嘉靖年间那股子嚣张劲儿,完全没有了。

对于嘉靖年间皇子纷纷去世,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裕王殿下这件事,万历元年回京的海瑞,说的就非常明白,什么二龙不相见,不过是为了让儿子活下去的妥协罢了。

朱翊钧回到了京师的当天,就病了。

他行至济南后,就有了点伤风感冒的症状,大医官陈实功、庞宪建议不再继续北归,而是驻跸济南府修养三到五天,以陛下的身体而言,修养三到五天就完全好了。

皇帝担心自己生病的消息传回北衙,造成不必要的麻烦,给太子、皇嗣、太后们带来危险,强撑着赶回了京师,他回到了京师就等于回到了老巢,等于有了确定性,即便是野心之人,也不敢胡来。

如此来回奔波,舟车劳顿,绝非没有代价,顺天府距离松江府2400里,两地风水不同,微生物不同,如此奔波,水土不服的症状格外的强烈,再加上朱翊钧十分的勤政,种种因素迭加起来,拖了几天,问题就严重了起来。

朱翊钧强撑着病体回到了京师后,当天晚上就烧到了40度,这个温度都把陈实功和庞宪吓坏了,用尽了办法,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,才算是慢慢的退了下去,但让大医官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,扁桃体开始发炎溃脓,而且肺部也有了症状。

坏了!这是大医官们第一个念头和想法。

对于身体格外强壮和健康的陛下而言,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儿。

第二天清晨朱翊钧稍微清醒一点后,将张居正、戚继光、申时行、李如松四个人,叫到了通和宫御书房,交代了后事,并且当着众多臣子的面儿,将圣旨写好,但没有下印。

如果不幸龙驭上宾,太子继位,这四位就是辅国大臣,配合太子,带领大明走下去。

“治儿还算聪慧,但算不上什么天才,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,就劳烦几位多加规劝和担待了。”朱翊钧靠在椅背上,面色发白,轻轻的咳嗽了两声,他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。

“陛下,臣斗胆询问,龙体欠安,到了何种地步?”张居正完全没料到,陛下这回宫一天,居然如此脸色,他想了无数种可能,甚至连太子等不及这种设想都想过了。

朱翊钧摇头说道:“朕有点高估了自己,就该听大医官的谏言,在济南府驻跸,不要为难太医院的医官,这身体和治国一样,小病拖成大病了。”

“昨日,已经到了肺炎的地步,好坏就这几日,好坏一半一半吧。”

朱翊钧没有隐瞒自己身体的状况,到了这个时候,他只是觉得自己,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办,有一点遗憾,但不是很多,他真的已经倾尽全力,如果没做好,的确是才能不足。

“朕不如文成公、文定公豁达,这丁亥学制、乙未军制,还有还田令,朕终究是有点不甘心。”朱翊钧最大的未了心愿,一共有三个,一个是丁亥学制、一个是乙未军制,一个是还田。

对朱常治没什么好担心,他很幸运,有个很好的母亲,就是朱翊钧走了,王夭灼也会把朱常治教育的很好。

“陛下洪福齐天,自有天人庇佑,绝不会有事的。”张居正的面色变了数变,陛下这么说,显然是对病情恶化的过程一清二楚,并不是有人下毒,这才是最让张居正憋闷的地方。

“朕一辈子只为万民求过老天爷,让大明多少风调雨顺些,其余事,就不求了。”朱翊钧露出了个略显虚弱的笑容,摆了摆手说道:“朕乏了,把你们叫来,就是交代下身后事,若朕挺过去了,这圣旨也仍然作数。”

朱翊钧说一不二,太子是早就确定好的名分,只要太子不造反,朱翊钧不会废太子,申时行、李如松也都是万历肱骨,托孤辅国,没有更好的人选了。

至于死后会有什么剧烈的变动,那就不是朱翊钧能管的事儿了,没人能管的了身后事。

“臣等告退。”张居正见陛下真的有些乏了,赶忙俯首告退,带着剩下三人离开了御书房。

皇帝没有隐瞒自己生病的事,消息很快就散播了出去,起初没人在意,因为陛下喜欢钓鱼这事儿,人尽皆知。

谁知道这皇帝是不是觉得朝中有奸臣,故意设了个套儿,等着人往里面钻?

八月初刚斩了吕坤和其逆党,野心者还没有死绝。

但随着张居正从宜城侯府走了出去,去了内阁,并且开始下章六部,对皇帝有可能龙驭上宾这件事进行准备时,京师内外,几乎所有人都吓到了。

陛下才三十二岁,这就要走了?!但一想到大明皇帝普遍年岁不高,这个猜测,立刻引起了人心惶惶。

六天后,戚继光从大将军府里走了出来,去了北大营,到了北大营后,戚继光就再没出来过,很快,一份调令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担忧,宁远侯李成梁被紧急调回京师。

第七天的时候,燕兴楼交易行开始闭市,这代表着朝廷已经做好了皇帝殡天的准备,连收储黄金都按下了暂停键。

第八天,京营开始驻扎在了京师九门要地,而缇骑开始在皇城周围戒严,大栅栏从谯楼里拉了出来,封闭了御道和部分街道,不让任何人靠近。

第九天,京师一阵冷风吹过后,秋雷滚滚震天响,黑云压城,暴雨如同雨点一样落下,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,这场大雨,被人们称之为天哭。

自天哭之后,整个京师内外,所有的寺庙都变得香火鼎盛了起来,西土城的豪奢户们,都到庙里为陛下祈福,这种自发的行为,很快让人们想起来,每次冬日无雪,陛下都要到祈年殿为天下祈福。

第十天,皇帝再次召见了四位托孤大臣,并且在四位大臣的见证下,在圣旨上落印,如果皇帝走了,这就是遗诏了。

“朕再不出来,怕是得在病榻上接见诸公了。”朱翊钧看起来精神很不好,他强忍着病痛的折磨,为了让大臣宽心,还开了句玩笑。

但没人笑得出来。

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:“没人知道,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,诸位不必神伤,都退下吧。”

张居正走出通和宫的时候,一言不发,有些失魂落魄。

皇帝病得很重,不是伪装,因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很多,甚至连在圣旨上盖章,都是冯保这个掌印太监下的印,这么多年,下印都是陛下亲自做的。

“那是我儿子,他现在病成了这样!你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去!冯保,你个狗奴才,好生大胆!”李太后站在御书房门前,却被冯保拦了下来,不让她进去探望。

儿子病了十天,冯保拦了十天。

“陛下说是肺炎,会传染的。”冯保吓得一哆嗦,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,才有些悲伤的说道。

李太后听这个理由已经听了十天了,她前些日子还能忍得住,今天终于有点忍无可忍,就要发飙,但很快,陈实功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,引着李太后进了寝宫之内。

“陛下…大渐了。”陈实功等到李太后到了寝室门前,才颤颤巍巍的对着家属讲了陛下的病情。

从见过大臣后,皇帝的身体开始快速恶化,面如蜡黄,甚至连体温都快速下降,就在刚刚,陛下的体温已经低到了33度,人是恒温动物,不是变温动物,到了这个体温,基本已经可以宣布,皇帝真的要死了。

李太后听闻,如遭雷殛,脸上因为暴怒的血色,立刻变得煞白,她就两个儿子,一个远赴金山,一个大渐将死,她呆呆的看着陈实功,已经听不到陈实功说了什么,脚一软,坐在了地上,两行清泪流下。

“怎么会,怎么会这样?”李太后喃喃自语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。

而寝室内的王夭灼,紧紧的抓着夫君的手,不停的搓动着,她希望自己搓动的热度,能让夫君的身体热起来,她想要留下自己的夫君,但越来越冰凉的手,让她身体都在止不住的发抖。

躺在床上的朱翊钧忽然睁开了眼,他虽然有些看不清楚,但还是判断出了这是自己的娘子,他想要笑下,宽慰下娘子,但是却开不了口,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,眼皮子有些重,又慢慢的闭上了眼。

“夫君!”王夭灼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,看到夫君双眼合上,悲从中来,她哭不出声来,只有眼泪。

皇帝的体温似乎随着这次苏醒有了回升,但这个情况让庞宪更加惊恐,因为这怎么看,都像是回光返照。

一整夜,皇帝的体温都在35度左右,但一直没有醒来,而且水食不进,一点水都喝不进去。

到了第十一天临近中午的时候,皇帝的体温再次开始下降,庞宪和陈实功到了外面本来要商量下病情,但二人却相顾无言,一言不发,到了这个地步,他们也无力回天了。

“该死,我真该死!陛下欲行,我就该死谏拦住陛下的。”陈实功紧握着双手,愤怒无比的锤了一下墙壁,当时大医官们让陛下驻跸,陛下要走,大医官们拦不住,也觉得陛下身体一直很健康,不会有事。

结果就是这种侥幸心理,铸成了如此大错。

“二位大医官!陛下他…陛下他…二位快进去看看!”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跑了出来,没注意脚下,在地上摔了下,直接摔在了地上,仍然大声的喊着。

庞宪和陈实功急匆匆的跑进了寝宫,皇帝的体温正在急剧升高,短短不到一刻钟,体温就升高到了42°,而且心跳在加速,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。

这么恐怖的高烧,让庞宪和陈实功都惊骇无比,他们只能用冰块敷在陛下的额头上,不让高烧烧坏陛下的脑子。

高烧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,才降到了39度。

“水。”朱翊钧缓缓的睁开了眼,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在冒烟一样,声音嘶哑至极,他自己都听不出来自己说的什么,但陈实功立刻用勺子,一点点的喂了皇帝一点温开水,就是开水在封闭容器里放温的水。

第十二天,第十三天,皇帝都在这种反复高烧降温中度过,但已经能喝点水了。

“朕饿了。”朱翊钧想撑着身体坐起来,但是没力气,他吃了点流食,又昏昏沉沉的睡去。

第十五天的时候,朱翊钧已经能够下床了,开始恢复饮食,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快速的恢复,甚至想处理两本奏疏。

刚说出诉求,王夭灼就哭,没办法,朱翊钧只好又休养了三天时间。